宋离也不废话,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发疯。
全然是病急乱投医,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等段云飞收了扎在宋离脑袋上的针,细细的凝着他的神色。
“……有用吗?”
宋离却倏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神色就开始变了。
他捂着胸口缩在床上,痛苦的不能自已。
段云飞以为他伤口疼,赶紧上去看:“你哪疼啊?我没碰到你伤口啊……”
宋离难受的吸着倒气儿,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心口疼,你能治吗?”
没问宋离究竟想起来了没有,是段云飞终于懂了,这个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伏伽真人其实比谁都重情。
他只是把所有的感情都藏起来,越喜欢越压抑,把外露的那些捂严实了,压平整了,除了最爱的那个人,谁也不让瞧见。
却原来,弥足深陷的不止不悔一个人。
宋离对不悔的感情,一点都不少。
那天过后,宋离彻底冷静下来。
再不逮着人逼人家听他说不悔如何如何,他开始早睡早起,汤药一碗碗的灌,终于能下地儿了,就让萧正清和叶久川轮流扶着在院子里溜达,美名其曰锻炼身体。
只是再没听他提一句不悔。
大家纷纷感叹宋离总算是想通了,只有段云飞不这么想。
他觉得宋离现在这状态挺可怕的,像是被根头发丝儿吊着,指不定什么时候那根头发断了,他就摔得粉身碎骨。
再好一点,宋离开始张罗着要解决奉川这个大麻烦。
刹的海那边早有异动,只是中原武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人有精力顾暇。
眼下就宋离最闲,他边养病边安排,恨不得立刻集结人马将奉川杀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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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放冷了些,段云飞提醒宋离赶紧喝。
这回宋离听话的放下笔,端起药碗仰头饮尽。
“就算你等不及要打奉川也得把伤养好了吧。”段云飞有意无意道:“你现在这样,去就是送死。”
“我好的差不多了。”宋离喝口茶水,化一化嘴里的苦味儿:“你这药灵的很,起死回生。”
“少来吧。”段云飞给了宋离一个白眼:“就你这伤,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养不好。不悔也够绝的,下这么重的……”
宋离的脸色沉了下去。
段云飞往嘴上一拍,拿起空碗往外走:“我什么也没说,你没听见没听见……”
段云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离有些疲倦的靠进椅背里。
他微微合上眼,揉着胀痛的额角。
不悔对他绝吗?
宋离现在一点儿都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不悔当日就该一剑刺死他,没有他,不悔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竟然还对不悔说不怕他拖累?
宋离扯着嘴角,笑的讽刺——
他才是那个拖累,害人精。
宋离窝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复又提笔接着写东西。
他现在不敢停下来,稍有懈怠千万般念头都会顺着松弛的筋骨爬进他残破的身体。
已经禁不住这么伤筋动骨的再折腾一次了,所以他让自己忙起来,计划定了一份又一份,写完一个就喊来舒乙他们商量,过后接着修改。
大到全局,小到最精密的细节,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洋洋洒洒叠在一起都能装订成册。
饶是这样,宋离还总不满意,每修一次又找到新的漏洞,反反复复,不知怎样才算最好。
这场近二十年的爱恨,宋离要亲手了结它。
待宋离写的差不多,天色也暗了下来。
安若素亲自来喊他去吃饭,宋离搁下笔跟了过去。
现下四大门派都聚集在都城忠义堂,半个多月前那件事彻底将简从宁拉下了武林盟主的位子。光是和天机教勾结,谋害亲生父亲这两条,就足够他尝遍武林盟各种酷刑,更何况当日不悔下了狠手,毁了他容貌不说,还拔了他的舌头。
盟主的位子再一次空了出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放眼江湖,有这个资历和能力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穹苍舒乙,一个是伏伽宋离。
可这两个又都不是爱管事儿的主,尤其是宋离,虽然洗脱了杀害简承泽的嫌疑,但到底是奉川出身,这点无论他后来对苍皇大陆做了多少贡献,也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忌惮,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遑论现在还有个和南烛比肩的魔头是他一手教出的徒弟。
如此,这担子自然就落到了舒乙头上。
其实说起来,若不悔不走弯路,再历练些年也是有这个能力去承盟主之位的,偏生他弃了正道,着实可惜。
舒乙于武林盟主无意,只说代行盟主之责,待日后有了合适人选再让。
非常时期自然是无人反驳,大家纷纷点头称好。
穿过长廊,宋离与安若素并肩行在院里。
宋离和不悔的事情,安若素还是知道一些的,但他这个人很懂分寸,既不乱说,也不去问,看见都装作没看见。
只是如今闹成这样,他又是亲身经历不悔倒戈,亲眼所见不悔重伤宋离,亲耳听见宋离替不悔声声辩解,难免心酸。
安若素没话找话:“宋兄今日气色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