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和老荣一边谈着,一边沿山路拾阶而上。沿山路的各个旅游点中悬挂着年轻的国王身着戎装、英姿勃发的照片,笔挺的海蓝色制服镶着金边,饰以金黄色的穗带,胸戴勋章,腰佩长剑,手握权杖,齐膝的马靴使他那清秀的脸庞透出几分英武。然而,历史的记录却是这座石砌的宫殿,就是一座精致的金丝笼似的牢狱,他是被囚禁在里面锦衣玉食的囚徒。也许是空挂了一个国王的头衔,他干脆沉湎于酒色和享受之中,放手让他的叔父去摄政监国、宫殿里记录着他的奢侈和荒yin。有时身居显位的君主,也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志,并不情愿却必须按照别人预先设计的人生之路走下去。他由登基时的发愤而转入进入权力圈后的颓唐,人格的分裂,内心的忧郁最终使国王精神失常,而由其叔父成了事实上的君王。他索性花天酒地,声色犬马,在这座绿树成荫的山岗上大兴土木,修筑豪华宫殿,并且还长期和一位音乐家保持着****之间的恋爱关系。年轻时他也曾迷恋过他的表姐,那位美丽的奥地利希茜公主,求婚失败后,陷于绝望,和自己童年的音乐教师始终保持着暖昧的关系。
老荣和郑东随着人流步入这座豪华的宫殿。讲解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陈笑先生任翻译。宫殿内禁止摄影和拍照,小姐有礼貌地提醒大家。陈笑翻译之后,又扮着一个鬼脸对忙于到处拍摄的任铭书和宁魁胜先生用中文说:“你们等她走了之后再拍。”
这座豪华的皇宫小巧玲珑,然而又极尽豪华,从穹型的天花板到石砌的四壁,全部绘满了精细的壁画,完全是古典式风格,形象极为准确的那种类型。壁画的题材几乎全部都是德国那位著名的音乐家剧中的情景。国王的同性恋人喜爱白天鹅,连带着这位君主也喜爱上了白天鹅,在他的宫室中随处可见,有雕琢精美的天鹅型器皿、家具和工艺品。壁画中也屡屡出现白天鹅的可爱形态。
在众多的壁画中,惟一有一张肥胖臃肿、目光呆滞的中年男子肖象,讲解员介绍这位就是宫殿的主人,那位小国君主。而这幅绘制精细的肖像,与旅游点到处出售的国王戎装照,无论从神态和外貌上看都判若两人,也许他那时已陷于精神分裂,可见衷情于权势的人物在失去权势后精神上又是多么的痛苦,痛苦到发疯的地步。这就是官场和宫廷中人生的悲剧,处于权力的顶峰,却不能在顶峰上呼风唤雨,弄权作威,调兵遣将,造福桑梓,皇帝也有皇帝的悲哀。人世的舞台就是这么的奇妙。
宫殿的顶层是一座空间宽阔、光线充足的歌剧大厅,那是专门为他的内宠那位音乐家建造的。正面小舞台上绘制精细的油画布景:枝叶繁茂的菩提树遮掩着棱角嶙峋的峭石,淙淙的山泉在石上流淌。郑东暗暗称奇,好一幅“清泉石上流”的幽雅景致,这又是那位音乐家歌剧中的场景。讲解员介绍说,这位君主在表演上充满天赋,常常扮演音乐家歌剧、话剧中的人物,粉墨登场。在政治的舞台上,他是一个失败者,而在艺术的舞台上他又是一个成功者,人生角色的错位,其幕后充满着政治斗争险恶。尽管他已充分显示了他那不问政治、沉陷酒色的傀儡脸谱,然而他还是死于非命。
白色的皇宫后面是一片松柏、水杉、毛榉、白桦树组成的密林,绿树帷绕的湖泊,碧莹黛绿,泛出神秘的波光。国王死于湖中,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谋杀?至今德国人也道不明,说不清,就像历史学家至今也无法解释赵匡胤与赵光义兄弟之间为了帝位之争而流传千古的“烛影斧声”之谜一样。宫庭政治的黑箱运作,使煌煌青史也变得欲盖弥彰,留下了不少谜一样耐人寻味的故事。以后发生的事是顺理成章的,叔父由摄政王而成为君主,直到铁血宰相俾士麦用军队和武力威慑,统一全德,大公国灭亡,篡位之叔父却以弑君罪被绞杀。不久俾士麦爵士本身也因功高震主失去相位,而退居封地。狂妄自大的威廉三世挑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后逃往奥地利。君主制的瓦解,共和制的建立,却选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奥地利流浪汉,此人自称是“国家社会主义”者,社会没有共和起来,国家却被他一人专制成了法西斯魔国,这又是上帝和德意志民族开的一个国际主义大玩笑,几乎将整个民族推向了毁灭。
如今国王的遗体安葬在一所著名的大教堂内,郑东他们去参观时,他那铁铸的棺椁前终年鲜花不断。德国人爱他,是因为他为国家留下了众多精美的建筑和他对音乐、戏剧的酷爱。王权的丧失,使他难于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他那荒诞而又充满着悲剧色彩的一身,本应湮没在浩如烟海的历史尘埃之中,因为有了那位著名的音乐家和白石夏宫这样精美绝伦的建筑,使他的青年英姿和中年的荒唐一起附丽于艺术的辉煌而获得了永恒。
漫步于那撒满秋叶的小径,使郑东想起了家乡那位充满艺术天赋而又绝非治国之才的南唐后主李煜。这位****君主精通音律,善于书画,尤钟情于词赋,亡国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