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醒腥……”
瘦猴毫无反应。
一个戴口罩的瘦高个医生走了过来,拍拍张磊的肩膀,指指对面铁皮墙上贴着的中英文告示。
张磊看见了。告示上写的是:肃静。张磊抱歉地苦笑。
瘦高个医生盯着张磊,声音很小,但口气充满了警惕:(英语)密司脱,你是他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张磊指指昏睡的瘦猴:(英语)大夫,我是72的翻译,他是我的兄弟,战友。
瘦高个医生点点头,环顾左右,突然说起了生硬的中国话:你是翻译,你姓张?
张磊下意识地点头。
“你是张磊?”瘦高个医生声音几乎变了。
张磊还是点点头。
瘦高个医生回头和旁边的几个医护人员小声嘀咕。
张磊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他们说的是朝鲜语。
瘦高个医生看看张磊:(英语)既然,病人是你送来的,那么我必须通知你,病人刚动完手术。情况很不好。这样吧,你跟我到办公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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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医生摘了口罩,一把握住张磊的手,兴奋地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张翻译,能在这里见到您,我太高兴了。
张磊上下打量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医生,狐疑地:你是……
金宇哲笑笑:奥,张翻译,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金宇哲,也是朝鲜人民军战俘。哦,对了,我还有个孪生哥哥,原先也在你们72联队当翻译,他叫……
“金正哲,你是金翻译的兄弟。”张磊惊喜。其实,张磊和金正哲并不很熟。但印象还不错。他一直猜测:那次出现在他居住地的纸条就是金正哲留下的。因为他认出纸条是美军用的审讯记录纸,在整个72能接触到这种记录纸的除了美国人,外国人不多,而和他打交道的只有金正哲一个。
金宇哲走到门口,警惕地朝外看看,关好门,返回身走到张磊跟前,苦笑下:张翻译,你终于来了。咱们长话短说,我是21tent的联络员。我们的首长在8号病房想见见您。
不容张磊多想,金正哲领着张磊来到了8号病房。
8号病房就在7号病房隔壁。金宇哲介绍张磊认识了正在屋子里散步的白头发老人便走了。
老人就是金宇哲所说的首长——朝鲜人民军战俘最高领导人朴显臣。自从628事件后,美军战俘管理当局便以“养病”为名,把他关在了野战医院。但几个月下来,老人一直在这里坚持指挥着朝鲜人民军战俘的斗争。8号病房俨然成了红色指挥中心。
张磊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说着一口流利中国话的朝鲜老人。其实,张磊早就听
说了老人的名字,几个月前朝鲜人民军战俘绝食游行的事,他记忆犹新。想不到,在这里竟能见到,而且……
朴显臣笑了:小同志,傻眼了吧。想不到吧!一个外国老头子也会说你们中国话。哦,忘了告诉你,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我也是燕京大学的,跟你一样,没有毕业,就参加了革命,两万五千里长征,东征,皖南突围,还有血战四平,南下,这么说吧,整个中国,我这个老头子几乎都走遍了。
张磊钦佩地不知所措,踌躇再三,突然站了起来,正正军帽,庄重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老首长,我……
朴显臣摆摆手,哈哈大笑:“小同志,你这是干啥子啊!来,来,坐下。”朴显臣拍拍张磊的手,“张磊同志,你这就见外了。我们是校友,现在又是并肩战斗的同志嘛。别忘了,我也是从72战俘营被赶出来的战俘,和你们志愿军的马夫,王满福同志,还有,李土地,当然也包括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美军翻译官,咱们都是难友啊。”
张磊低下了头:首长,我……
“小张同志,你的情况,王满福同志都说了。白皮红心,不简单啊!”朴显臣紧紧握着张磊的手:“张磊同志,见到你,我太高兴了。只是……”朴显臣长叹口气,“唉!72的情况,我们听说了一些,志愿军同志在受苦,我们心疼啊!”朴显臣拍拍张磊肩膀,“来,坐下慢慢说。”
张磊含着泪,讲述了他听到的,看到的发生在身边的种种事情。说到动情处,几度失声痛哭。
朴显臣也是老泪纵横,擦拭着眼泪,长叹口气:中国同志的遭遇,令人痛心啊!小张同志,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停战谈判很有可能将成为一场旷日已久的政治较量。特别是围绕战俘遣返,美国人一定会玩弄更多的花招和阴谋。这也就意味着今后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斗争也将会更加残酷。
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声,还有人尖叫。听声音很细,但却令人心颤。
金宇哲又进来了。他刚才一直就在门口。一进门,显得很气愤。
朴显臣站起身,问;(朝鲜语)怎么啦?
金宇哲痛苦地摇摇头,许久才说:(朝鲜语)金达莱又犯病了。
朴显臣也是一脸痛苦,长叹口气:哎!苦命的孩子啊!
金宇哲愤愤地:这帮没人性的东西,三天两头的拿人搞试验,就是好人也得疯。这哪是医院,简直就是杀人的屠场。
朴显臣又是一声长叹:天作孽,犹可怨,自作孽,不可活。
门外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吵吵声。
“放开我。老子自己能走。”听声音,这是一个中国人的声音。
“no,no。不许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