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
他回头看看我,只是摇头,不肯承认,却没有答话。他的眉头都快揪在一起,我注意到他下意识地用大拇指和中指捏着自己的食指头。
我豪气干云道:“别害怕,有我护着你。”
他本来面色严肃,听我这样说,却一下子笑出来。
圆圆的大转盘已经启动,上升的过程缓慢。我有些激动,晃荡着双腿,左顾右盼。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慢慢上升,离夜空越来越近,离万家灯火越来越远。
我一向胆子大,这时候只觉得心情振奋。转头去看他,却见他面色紧张,眼睛平视着,都没有往下看。
圆盘已经升起一大半,我看到冬日乐园的全貌,西北角有一处冰场,我伸出手去指:
“你看你看,那边有个冰场,”我叫道,“我们一会儿下去以后,滑冰去好不好?”
他答道:“如果还下得去的话。”
我难得看到他这副模样,明明紧张得好像都要冒冷汗,但却死撑着不肯承认。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镇定自若,沉稳从容的。他忐忑不安的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圆盘已经升到最顶端,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它会在上面停很久,然后出其不意,突然地落下来。我喜欢那种疾速下降所带来的快感,这时只隐隐觉得期待。
而石越卿却紧握着把手,眉毛都要揪成一个结,显然没有那么享受。
此时此刻,我们身处夜空之中,微微一低头就是整个伦敦的万家灯火。我仰头望向天空,任由晚风吹拂在脸上,寒冷却清爽。
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夜空。
“石越卿。”
我叫他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不知为何,在心头拂过时,只令我觉得酥酥的。他没有侧头来看我,眼睛还紧盯着自己的手指,丝毫不敢分神。
“嗯?”
远处的电视塔有如灯塔一般,在黑色的夜幕下指明方向。五彩缤纷的车流在纵横交错的车道上穿梭往来,汇聚成一条长龙,将整个伦敦都映照得美轮美奂。
不知怎么,我心里忽然一下竟格外宁静。在这样高的的地方,面对着整个伦敦,怀抱着无尽的夜空,我只觉得自己胸膛里满满的。
我侧头望着他,他那么紧张,落在我的眼睛里,却都是可爱。
“你看着我,”我说,“我有话跟你说。”
他不说话,只是摇头。
我忍不住笑起来,在黑夜的背景板下,他的侧脸线条明晰,却又被染上柔和的光晕。他的侧脸我看过很多回,可是竟然每一回都能带给我不一样的震动,都能在我心底注入不一样的感情。那个霎那间,我想起第一次见他,在岳溪家楼下同他一起等电梯。我仰视着他,他的侧脸是那样的棱角分明,一丝不苟的表情和浓浓的眉毛只令我觉得严厉。
那不过就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
“石越卿。”
我又叫他的名字,认真,专注,严肃。黑夜笼罩,冬日乐园里的无数光束打在天空中,不住闪动的夜色幕布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半晌,我才继续说下去,声音很轻,但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我爱你。”
夜风簌簌地吹过,这小小的三个字像是散在风里,从这样俯瞰的高度,飘到伦敦城的任意一个角落去。我本以为他不会听见,谁料想他耳力那么好,竟像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般,怔了怔,然后也忘了害怕,一下子就转过头来看我。
那是目不转睛的凝视,那里面是满满的惊愕,震动,和不可置信。他眼睛那么黑,两根长长的龙须眉毛在夜风吹拂下微微颤动。
我望进他的眼睛里去,一时之间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大圆盘在这个时候突然下落。
我感到自己要飞起来,冲向夜空之中。这个时候我终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忍不住地高声尖叫。我的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然而在他那边,我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心脏几乎像是不再属于我自己,叫嚣着,蹦跳着,要飞出我的胸膛。这样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之中时,另外一个下意识的愿望竟顺理成章地浮现——
如果它一定要飞出去,那么请让它飞到他的心坎上。
跳楼机飞速下坠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然而于我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当圆盘的下落速度终于开始减缓的时候,当我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没有飞走,还好好地跳动在身体之中的时候,我才睁开眼睛。
谁料想,竟正对上他凝视我的目光。
他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可明明都已经这样,他的眼睛里却闪动着难以言说的光彩,我没法形容它们的颜色,琉璃色,琥珀色,彩虹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那一双眸子在那个瞬间里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绚烂颜色,令我都忘记该如何呼吸。
“小满,”他慢慢地说,“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