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辉瘫在地上,像条离了水的鱼,剧烈且无声的喘息,却已经没有了哭泣和求饶的勇气和力气。
虽然很不甘,很痛苦,很悲愤,但他知道,他至少应该为自己还能活下去感到庆幸,他已经不能要求父皇对他更大量了。
众臣们虽然心情复杂且受激太大,但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在这种事情上不能反应太迟钝。
于是韦国公第一个开腔:“君无戏言,这是当然的。”
宁王道:“皇上大量,臣服。”
铁亲王道:“皇上如此处置,符合律法,臣没有异议。”
……
一个个都表态,没有人反对。
景立天听众臣表完态后,平静的问:“景辉,你可服气?”
景辉哆哆嗦嗦的,看起来就像六十岁的虚弱老头子:“孩、孩儿服、服气……”
他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傲气和霸气和骨气?
众臣看着他的表情,除了不屑,就是怜悯。
“景辉,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只是因为诏书的事情。”景立天又道,“关于城印的事情,还得另行处理。朕细细思索过了,你昏庸无能,心怀叵测,被人利用,陷害功臣,差点酿成大祸,不能轻饶,否则那些为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一定心寒。”
景辉面如死灰,磕头:“父皇说的是,不论父皇如何惩处孩儿,孩儿都没有异议。”
“朕要收回朕多年来赐给你的所有田宅,你自己挣来的家产由你自行处置。”景立天道,“还有,你必须在半个月内搬离京城,没有朕的同意,你和你的一家子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景辉不敢哭,也没有力气哭了,抖着哭腔道:“是~~~~~”
“但是,朕给你一个返回京城和封爵的机会。”
景辉死人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也不问什么机会,直接谢恩:“谢、谢父皇大恩……”
“如果你能找到四公子,或者查明四公子的身份,或者帮助朝廷抓到四公子,朕就许你回京,并封你为侯。”
景辉脸上闪过失望之色,但还是一连磕了好几个头:“谢皇上大恩,孩儿一定全力抓出四公子那个贼人。”
景立天目光移到战为君身上:“战为君,你对朕的处置可满意?”
战为君道:“皇上英明,我心服口服。”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景辉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沦落到无官无爵、不能回京的地步,以后都不会再好过了。
死虽然可怕,但再可怕也只是短暂的过程,而那种从天上落到泥泞里的生活,呵呵,度日如年,活得越久,承受的痛苦和失意越多。
所以,他对景辉的下场没有意见。
景立天点点头:“那么,你告诉朕,战家军里告诉景辉假情报的内奸是何人。”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战为君咬了咬牙,红着眼道:“我不敢确定。我的孙子战越勇告诉我,那个内奸每次与太子的人碰面都非常小心,从来不在明处露面,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也无法跟踪到底,更无法辨认身份,而我也不愿意去猜测我的亲友兄弟,免得冤枉任何人。所以,皇上,我不能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出卖我的亲友兄弟。”
众人皆无语。
他们都知道战为君其人耿直,刚烈,勇猛,不怕死,重情义,但是,连在皇上的面前都要耿直的拒绝供出嫌疑人,这未免矫枉过正了吧?
景立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内奸不可留,你真的不肯供出来?”
战为君摇头:“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不能冤枉任何兄弟。”
其实他知道内奸是谁。
但他不忍心说出来,不忍心亲手将这位曾经的好兄弟推上死路,哪怕皇上一定能查得到……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景立天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目如钢铁,屹立如山。
“好吧。”景立天也不勉强他,看向景辉,“景辉,你说,那个内奸是谁。”
他对战为君坚决不肯说出内鬼嫌疑人的态度有些不悦,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想想,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真的做到不为功名、权势、富贵所打动,也不为威胁、死亡、困苦所屈服,真正效忠于他。
战为君这人,甚至比他的儿女都可信多了……
景辉一个哆嗦,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人是战为君的上门女婿战誉……”
大殿发出轻微的骚动,众臣禁不住窃语,看着战为君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在横岭,战誉也是响当当的、名望极高的一名大将,而且还是儒将。听说他的父亲是来横岭城做生意的乌蒙人,母亲是当地书香世家的小姐,他受到母亲的影响,很是喜欢读书,一家人过得极为和睦。
然而在他年少时,乌蒙人逼迫他的父亲当内奸,被他的父亲拒绝后,乌蒙人不仅残忍杀害了他的全家,还凌辱了他的母亲和姐姐,他当时正好在京城求学,逃过了一劫。
经此大难,他恨透了乌蒙人,决定弃笔从戎,与乌蒙人一生为敌。
而后,他入赘战家,娶了战为君的三女儿为妻,夫妻感情笃厚,可悲的是,他的妻子多年前又死于乌蒙人之手。
可以说,即使他的父亲是乌蒙人,他与乌蒙国也存在血海深仇,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背叛战家,这是何等的可怜又可悲?
战为君痛苦的闭上眼睛。
战誉不仅是他的女婿和儿子一般的存在,也是跟随他征战沙场将近二十载、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