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时分,一个门人面色匆匆地跑进后宅,大声敲赵尚权的房门,喊道:“三爷,东嬴公世子和俞官人驾到。”
“哦?”赵尚权一下子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昨晚开会开到很晚,所以他迟起了一会,此时一路小跑,急奔到门口,看见两个锦衣玉袍之人已在门外等候,正是东嬴公世子司马虞和州府治中从事俞幸。
“哎呀,世子驾到,小民不胜惶恐,有失怠慢,恕罪恕罪!”赵尚权急忙作了一揖,躬身将两人请进正堂入座。
“赵三爷无需多礼,今日我们二人前来,是来和赵三爷商议一事的,劳烦一会。”司马虞年纪二十岁左右,生得器宇轩昂,身材魁梧粗壮,颇有些雄豪英气。作为并州刺史东嬴公的嫡长子,他经常代替其父处理一些要事。
“世子和俞公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小人高兴都来不及,何谈劳烦二字。”赵尚权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猜度着他们为何会在这时找上门来。
司马虞道:“家父要我通知一下你们赵府上下,预备将朝廷册封亭侯的仪式改于明日进行,由我与俞从事主持,不知三爷意下如何?”
赵尚权一听这话,差点没把正端给世子的茶洒到地上。明日不是召开族会之日吗?他愣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来话。
司马虞也注意到了赵尚权的神色,就对旁边的俞幸使了个眼色。
俞幸急忙说道:“就是将赵家的家族会议和册封仪式一起办,让我等顺便为你们做个见证,以利于推举出深孚众望的家主。”
“这样啊,并州士民,都是东嬴公殿下的子民,殿下的意思,我们自然照办。”赵尚权语气恭敬,心里却非常愤怒又觉得疑惑:为什么身为并州刺史的东嬴公会悍然插手我赵家的家务呢?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三爷不要误会,这个意见并非出自家父。”司马虞解释了一下。
“哦?那是……”赵尚权捋了一捋尖尖的胡须。
“正是你的侄子赵士晟,家父认为他的建议很有道理,所以决定改期。”
“啊,士……士晟?”赵尚权的神色大变,一双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他虽然从来都没肯定过赵士晟的死亡,但听到这种话,在世子面前也不禁失态。
“三爷为何如此惊讶?”俞幸见到赵尚权的神情,大为诧异。
“士晟不是还没回晋阳吗?”赵尚权实在无法掩饰他的惊讶。
“啊?昨天赵四公子就来拜会过家父了,难道三爷还没见到他?”司马虞答道。
“该不会是冒牌的吧?”赵尚权不死心的追问。
司马虞肯定道:“不可能。我在洛阳的时候就认识赵四公子了,昨天来的确实是他,我们还叙了叙旧呢。”。
“这,这怎么可能?”赵尚权喃喃道,他仍是无法接受: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没死,连家都不回,竟先去东嬴公府套交情,天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招!
“那我们说的事三爷能否应允?毕竟册封仪式也不繁琐,想必小侯爷与各位尊长早就准备好了吧,三爷给个答复,我回去对父亲大人,也有个交代。”司马虞见此情状,觉得不用多谈,直接提出要点。
“册封之事,本来就是殿下奉朝廷命旨,遵照大晋律法执行,小人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自是谨然奉行。”赵尚权暂不再想赵士晟的事,恭敬的回答道。
“那好,就这么定了吧,其余一切按既定方针来办,尚有一日时间,安排的过来,我也得回去向父亲大人复命去了,赵三爷,明日再会,告辞了。”司马虞站起身来。
赵尚权也不做挽留,将二人一路送出赵府,司马虞和俞幸一同上了马车,愈行愈远,留下一长串铃铛的回荡声给一脸忧色的赵尚权。
……
……
在司马虞离开半个时辰之后,赵士晟就跨进了奉忠亭侯府的大门,之后他的名字便传遍了赵府的每一处角落。
这座亭侯府还是多年前的那个样子,虽然它的陈设并不奢华,甚至丝毫难以体现赵家的地位,但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每一寸土里都有他熟悉的味道。
而他回来的场面却跟上次有一点很大的不同:他的长兄赵士晃没有出现在迎接他的人群前头。
赵士晟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向着每一个人问好,本来也应向作为长辈的赵尚权行礼问安。可是,赵尚权没有出来,这让他感到放心,不然他还真不好拿捏面对叔父时的礼节尺度。
而见到他后最高兴的人,毫无疑问是他的阿姊赵旻了。离别几个月,阿姊的容颜依然青春美丽,只是眉宇间含着一些忧伤。从血缘上来说,她是赵士晟世上最亲的亲人了。这一见面,阿姊就跑了过来,不忌大防地一把捧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季昀你长胖了呀。”姊夫王朝也在一旁,不过这家伙很喜欢讲玄学,虽然因为这一点不太受赵士晟待见,但他颇有些名士风度,对妻子那些“不端庄”的举止从不计较。王朝是太原王氏的远支族人,他家就住在赵府旁边,同时还在州衙担着闲职,整日与人清谈宴会。
至于那些熟识的管事、护院、杂役、丫鬟,赵士晟也都一一打了招呼,之后就由姐姐陪着他,一起到了的灵堂。
赵士晟跪在了长兄灵位的前面,心里很不是一番滋味,明明一直在抑制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心里回想着长兄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