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奇怪的是,元人的兵马虽然就在城下,却没有要攻打的意思,连‘围三阙一‘都不像,只是守住了出城的道路,防止他们弃城而逃。
当然,劝降的文书是一封接一封地被送入城中,应不应得元人似乎并不在意,搞得孙良臣心里七上八下,直到李相大军回师,重新接上了联系,才知道他们不过是诱饵,元人之所以没有攻打并不是害怕伤亡,而是毫无必要。
为了查找元人主力的下落,近百名探子在睢阳到徐州之间进行排查,李部进军汴梁之前,这些地区与江北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之处,虽然他们可能不会拥护宋人的统治,至少表面上还是顺从的,可是现在,探子们首先感到的就是敌意,任何口音不对、形象不对的外乡人根本无法接近那些乡村,试探的结果便如许文德的部下一般,遭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箭矢射杀,于是他们不得不改变了策略,从远处进行窥探,重点则放在了几处对敌人有利的地形上。
芒砀山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它大致位于徐州和睢阳的中部,属永城县,两地的官道就在山脚下穿过,官道的另一旁则是进入半封冻期的黄河,河水在薄薄的冰层下缓缓流动,显示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温顺,然而只要到开春,就会爆发出蕴含了许久的威力,形成规模惊人的‘凌汛’。
“怎么办,元人封死了所有的山路,咱们根本无法靠近。”
在千里镜的镜头里,远处的芒砀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土堆,树木凋零、百草不生,没有多少生命存在的迹象,然而他们的头儿显然并不是这么想。
“那就奇怪了,如果没有异常,他们为什么要封山?”
“你怀疑,元人把大军藏在这里头?”
“很有可能,徐州左近只有三万余人,这条路虽然近三百里长,可是如果真要藏下数万大军,非得分散在无数村庄中去,那样的话,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从地形上来看,也只有这里最为合适。李相的大军回师,无论从哪里绕,都避不开这几处大山,到时候,伺机杀出,一定会收到奇兵之效。”
“可惜,我们无法进山,也不知道元人在这里藏了多少人。”
“不管多少,这个消息我等要告知李相,有个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强。”
探子头儿不由分说,直接将他们的推测报了上去,至于人家信不信,就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了。
实际上,他们的推测并没有错,做为黄淮平原唯一的山峦群,芒砀山是塔出所能找到最好的伏击地了,方圆四十余里的山区,藏下了他的八万大军,多数都是步卒,而骑军则分散在沿线,进行不间断地袭扰,对于这支传闻中的宋人强军,他没有一丝的轻视之心。
因为自知伯颜的才能远在他之上,就是左丞唆都,也是元人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杰都败在了对方的手里头,那么胜利的成色就不容置疑了,为此,塔出在接到河南等地急报的一刻,立时便做出了撤围北归的决定,甚至都没有等到大汗的敇令。
兵贵神速,这个原则被他发挥到了极致,先出的骑军马上沿着汴梁到归德府一线,进驻了各个乡镇,在他们的掩护下,几乎完全掩藏了行迹,至少也能遮护住主力大军,让他们得以从容进至预先就设定好的伏击地,而徐州方面的行动,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便是汉高祖斩蛇起事之所么?”
芒山主峰高不过百余步,其实也就比城墙多出那么一点,不过山就是山,能够做到出其不意,就是它最大的作用了,此时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数日的元人统帅塔出,还饶有兴致地探访起古迹来。
“传说中就是这里,秦始皇常曰‘东南有天子气’,於是因东游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於芒砀山泽巖石之闲,于此山中得遇白蛇,拨剑而斩之,故成就大事。”一个汉人书记装模作样地掉书袋,为他凑趣解说。
“好地方,果然有斩蛇之意。”
塔出拈须而笑,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宋人大军经过,可不就是行军之阵,有如长蛇一般,而他们则如出鞘之剑,这一战还未开打已经收获了一个吉兆,自然是纷纷称颂,马屁不要钱似地奉上。
“不可大意,此蛇非是彼蛇,打不死就会反受其害。”
“丞相说得极是,我等本就是主人,宋人劳师远征,我等以逸待劳,此其败一也,宋人不识实务,抗拒天兵,天时不在彼处,此其二也,相隔千里,首尾不得相顾,我等据险而峙,地利俱在,此其三也,民心所向,百姓闻大军至,箪食壶浆,欢欣鼓舞,此其四也,有这四胜,破敌便在指掌之间,丞相犹自谦逊如斯,怎不令我等汗颜。”
虽然是马屁,也拍到了塔出的心坎里,不过表面上他依然连连摆手,心里早已经全然受下,对方说的无一不是他所想,在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据,还不敢有丝毫大意的情况下,如果依然拿不下这十万宋军......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至少塔出不相信。
“大帅,前方侦骑来报,已见到敌军尘烟。”
一个他们苦苦等待多时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山中,塔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宋人见死不救,让自己这一番筹划落了空,只要他们能来,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不过表面上的矜持还是要的。
“喔,可知他们会从哪里走?”
芒砀山横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