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牟直用鞭柄托起子懿的下颔,逼他抬头,子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牟直似笑非笑的说道:“五十鞭,你可要受住了。”
子懿往后移了身子,将上衣褪去,垂眸淡淡说道:“请牟叔动手吧。”
牟直拿着鞭子转到子懿身后,看着那前几日杖脊时留下的青紫印和那些又刚结痂的伤口,心里有丝不忍划过。还结什么痂,结了痂就能慢慢好起来吗?
当凌厉的几鞭抽下去,子懿身子就禁不住轻颤了。本以为已经习惯了,本以为如此之冷的天气会让人麻木,可是蚀渊就是蚀渊,何等威力,纵使他再能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每一鞭下去带起的血珠散在刑室里,血腥味冲鼻。子懿忍不住双手支地,头低垂,他看着他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没入了那冰凉漆黑的地面。
不过二十鞭,子懿本就不堪的背脊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交加的鞭痕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子懿身子有些不支,腿下或许不知什么时候移动了,血又渗了出来,与身上滑落的血汇在一起,朝刑室的门蜿蜒而去。
子懿咬牙撑着,但意识已经开始混沌。
在潼兴关城墙前,子懿看着敌军撤去,皱眉,距离远,力度不足,他知道敌军主将臧克天肯定没死,这吴军不久便会卷土重来,而且会来得更凶更猛。抬手将扎在腿上和肩头上的箭拔下,转身入城里去了。
中军主帐中,医官急急为安子鑫处理伤口,安子鑫背后中了三箭,但幸得铁甲阻挡,并未伤多重,倒是胸口这伤口颇深,伤得厉害。老医官捋了下胡子,对帐内的其他将士说道:“洛将军暂无性命之虞,可是需要好生静养,万万不可动武,也不可忧心。”
子懿来到帐内,直接找个角落跪侯。将士们都习以为常了,安子鑫来的时候就跟大家说过他是王府里的奴才,是父王派来的,大家可无视之。但是刚才那一战大家都看得清楚,这少年伸手极好,若委以重任,定能成大器。
子懿只是安安静静的跪着,目视下方,长睫盖眸,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像。身上的伤虽未处理,却已经不在流血,还好,他习惯了。半夜安子鑫醒来,口渴难耐,子懿端了碗水膝行至床边,扶起安子鑫,喂他饮尽。安子鑫看着子懿许久,虚弱的说道:“安子懿……”
“属下在。”
“你是心机太重还是城府太深?”
子懿赶紧搁碗一脸唯诺的样子俯身跪拜,“属下不明白二王子何意。”
安子鑫冷笑目含危险,阴沉的说道:“好个深藏不露……”子懿垂头,临行前王爷只交待保护好二王子,并未做其他要求,他便未有所保留,也无法保留,当时情况危急。
“安子懿……”安子鑫直直的盯着子懿,仿佛要把他看穿,看透,看出个所以然来。
“属下在。”
可惜看不透。“拿着兵符,点将布兵……”安子鑫将置于床头边,装有兵符的盒子递与子懿,子懿略惊,“二王子,不可!”
“闭嘴!”安子鑫又扇了子懿一巴掌,可惜他身受重伤,这巴掌一点力道都没有,子懿连脸都未偏过去。“有能之将皆于昨日被斩,若无能人,不日潼兴关就会失守!”孰重孰轻他安子鑫分得清,亦懂大局,这人虽不受待见,但他知道,如今唯有子懿能担此重任。怪,就怪他自负,明知有陷阱还去追击,怪他不够忍耐,轻易就被激出迎敌。安子鑫情绪不稳,胸口上下起伏着,伤口的血又溢了出来,染红了白练。子懿微微蹙眉,恭敬的双手接下兵符,语气坚定,“子懿定不负二王子所托。”语毕深拜退出帐外寻医官去了。
之后安子鑫便一直昏迷未曾醒过。众将士看着主位上站着的那个少年,各个都是一脸不服。年龄过小,毫无功绩,没有威信,即使兵符在手,要调兵遣将也非易事。
“张将军今夜率两千弓手从东门速出,翻过启岭,伏于山岗后,敌军来的时候放他们过,待看到溃军时在去追击。”
“哼。”张将军年约五十,他战场上杀的敌人怕比这黄毛小子吃过的米都多,自然不服,并未出列领令。不止张将军,在场的将军大部分都比子懿年长。
子懿未理,继续安排道,“吴军现在士气正盛,必定会倾巢而出欲一鼓作气拿下潼兴关,严将军带一千精兵绕其后路夺其粮道,断其粮草。成将军带三千铁骑走南门,于城南外的林子里埋伏,待吴军攻城,你从林子杀出,直击敌阵右翼,要快,狠,准,我要断其臂膀,折其羽翼。”子懿巡视了一圈众将,“其他将领严守城关!”随后拔出佩剑猛插入地,“如有违令者,斩!”众将抬首望去,那个少年浑身傲气,眉宇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众将们虽有不服但还是接下了令旗。
第7章
这一战打了一天,待敌军右翼受损,子懿令守关诸将率大军出城直捣敌军中军,敌军溃不成阵而大败,剩下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途径启岭,被埋伏于山岗上的弓手聚歼,至此,所有人对这少年瞠目结舌,敬佩连连。
子懿下完令后,估摸战场上的局势差不多定下,便将兵符放回锦盒中,规矩的摆在了昏迷中的安子鑫榻前矮几上,复又恭敬卑谦的跪在了一旁,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