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泰用这套粗陋的办法轻松地执掌狱讼好几年,但如今行不通了,十五万移民涌进丰州,立刻把原有的秩序冲得千疮百孔,鞭子已经解决不了问题,画地为牢更是成了笑柄,李槐、杜宏泰等人提出适用《大明律》,云荣和白玉柱、刘天任两名**司断事也提出新老丰州人各依本俗法,而孙庭耀、马奇、范永斗则坚决反对丰州适用《大明律》,哪怕伸只脚进来也不行。
总赞画杜文焕对目前的乱局深感忧虑,主张立即进入备战状态,利用金国入犯的压力转移内部矛盾,顺便将青壮集中到各个卫所整训,以免他们留在民间斗殴生事。李榆也有此打算,但这时传来一个消息,迫使他不得不提前解决丰州律法问题——宣德卫的指挥使乌尔登与同知张孟存打起来了,两人都被宣德卫佥事蔡如熏派人押解回蛮汉山**司问罪。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老丰州人放牧时走累了,在路边找一户人家歇歇,屋里正好没人,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但这家伙顺手牵羊从人家的米袋里舀了一碗米,而且很倒霉被人家抓住送到千户所。这个案子本来简单,老丰州人出门在外,进别人家讨碗水讨口饭很平常,遇到主人不在家,拿点吃的喝的也不过分,审案的断事立刻就放人。但这个千户所刚判完一个案子,把一个偷了老丰州人家两只羊的家伙打了二十七鞭子——在草原上偷牲畜历来是重罪,判三十鞭执行二十七鞭也算宽大。新丰州人可不干了,偷羊的被打得下不了炕,擅入人家偷活命粮的反倒没事,这就是欺负我们,喊冤到了宣德卫理问所。受理此案的理问官想息事宁人,把那个倒霉的牧民喊来,判十鞭子执行七鞭子,这一下两边都不干了,关内人觉得判轻了,还是不公道,而老丰州人认为我们帮他们那么多,拿碗米算个什么,理问官这是偏心,把没罪的定为有罪。
两边都不服气,闹到了卫所,乌尔登与张孟存也吵起来。乌尔登认为到我的地盘就该守我的规矩,那个千户所断事放人没有错,理问所反而在和稀泥,而张孟存则认为,丰州那一套太过宽纵,两边都判轻了,还应该重判,应该学习明国太祖实行严刑峻法,让老百姓对大统领的三尺之法望而生畏,百姓被吓住了,才会跟我们平定天下。乌尔登火了,原来这家伙还想拉我们跟他造反,一拳就砸在张孟存的脸上,张孟存当然不肯吃亏,扑上去就跟乌尔登厮打。佥事蔡如熏闻讯赶来,干脆找来理问官给他俩定个斗殴的罪名,派人押解去**司请罪,当然也不是真捆着手脚送去,而是派人陪着他俩上路。
乌尔登、张孟存鼻青脸肿站在面前,李榆气得拍桌子大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发过火后才说道,大断事不在,我也懒得理你们,自己到巡检司找间房子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见人,轰走了这两个家伙,李榆捂着脑袋沉思起来。
“召集议政官及各卫指挥使、理问公议吧,这件事拖不得了。”李槐小声建议。
“金国人那边怎么办?现在是四月中了,还没他们的消息传过来。”赵吉却忧心忡忡。
“暂时不管他们,我们内部安定不下来,这仗也没法打,”李富贵摆摆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我们前面还有察哈尔人,要挨打也是他们在先,我们还有时间,今年春耕太累了,让大伙多歇歇吧。”
三天之后,丰州的议政官、各卫所的指挥使、理问赶到大统领府,兴和卫指挥使刘兴祚担心东边有变不敢离开,派同知满达海代替他,大同参议朱以谦精通大明律法,也受邀参加会议——他是宣大总督张宗衡的临清同乡,受命担负总督府与丰州的联络,往来次数多了,也成了丰州的老熟人,李槐这次特意请他来帮自己说话。
大堂内坐满了丰州官员,总理政务李槐起身侃侃而谈:丰州以无法无天著称,仅有的一些规矩也不过是当地的习俗,这也不是坏事,习俗乃历经千百年传下来的生存之道,我们当然应该遵从,而无法无天则使我们无拘无束谋求发展,这也大益于丰州。然而情况在变化,大批移民进入丰州后,丰州人口暴涨,再想无法无天行不通了,可我们既无时间更无能力为丰州制订一部律法,为今之计只有推行《大明律》这部现成的律法,并在其基础上加以变通,如此可事半功倍。
李槐的话得到杜宏泰的响应,《大明律》花费了大明太祖皇帝二十年的心血,其上承唐宋之法,兼容刑礼之用,体例之精妙、刑名之严密、条目之清晰、文义之简当可谓盖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