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流民队伍在一个接应点停下来,巴根终于想起他还有正事,打了个招呼,带着士兵到周围警戒去了,老百姓要了碗热粥喝,觉得心里安稳了点,各自坐成一圈点起了篝火取暖。
“你们尝尝这是甚东西,好吃得很咧!”苏和从火堆里抛出几个冒热气的圆疙瘩塞给他的同伴们,大家很不好意思,不过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红着脸接了过来,两个孩子立刻就狼吞虎咽吃起来。
“这是山药蛋,总兵大人派人教我们在保德种过,好东西啊,产量高还顶饿。”李茂吃了两口,把剩下的半个给了儿子。
“你们四位兄弟想好了吗?就到我们百户所来吧,我们那里没有财主老爷,官吏也是由老百姓公举信得过的好人当,绝没有人会欺负你们。”苏和一心想把同伴拉到自己村里——两个铁匠都是难得的人才,那两个十**岁的绥德人身强体壮,也是能干活的精壮,乡亲们准会喜欢。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答应了,小姑娘却插了一句:“可是,那位巴根大哥说,他们千户所临着黄河,有的是肥沃的河滩地,而且离老家也要近,我觉得他那儿也不错。”
郝黑子瞪了妹妹一眼,小姑娘红着脸不说话了。
天亮的时候,巴根又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十岁大的男孩,一看就是母子俩,这母子俩的一脸的悲伤,眼角还挂着泪水,头上缠着白布,似乎家里死了人。
巴根介绍说,这母子俩是府谷人,一大家人出来逃荒,路上亲人死的死、散的散,男人也被官军杀了,就剩下了婆婆和母子俩相依为命,昨天夜里婆婆也病死了,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法办丧事,他找了几个人挖了个坑把老人埋了,但这母子俩无处可去,还是得跟着队伍出关才行,他想请苏和大哥把人带上。
苏和打量了一下母子俩,点点头说道:“带人倒没问题,就是牲口吃不消。”
“这好办,我这匹马还能搭个人,我自己走路就行啦,”巴根拉着马过来,对着车上的小姑娘叫道,“春草妹子,你上我这匹马,我给你牵着,保管没有事。”
春草答应一声就下了车,郝黑子一把推开巴根,“我来牵缰绳”说着把妹妹抱上了马,巴根找了个空子揪住郝黑子,压低声音说道:“黑子,到地方就去二十四千户所,跟着我干,记住没有?”
一天后,队伍出关到了关外的营地,苏和拉着同伴就去书吏那里报备,书吏很麻利地登记起这几个人的姓名、籍贯,还一个劲地说他们选了个好地方,白塔村可是大统领的老家,而且土地肥沃、水草丰盛,不过登记到那母子俩时,他摇起头来。
“你们母子算无丁之家,卫所的活太重,你们吃不消,所以大统领府下令无丁之家暂不编卫,而是先到蛮汉山安置,以后再酌情分配到各卫,这对你们也是好事。”书吏解释道。
“谁让你们到这儿的?马上跟我走,大家说好了的吗!”巴根突然冲进来,拉起郝黑子兄妹俩就走,一边还对书吏喊,“你登记的不算啊,他俩是我二十四千户所的人。”
书吏笑眯眯地改了登记簿,巴根是大统领身边出来的人,谁也得给点面子呀,刘二虎要去追被苏和拦住了——“巴根是板升长大的孤儿,心善着呢!黑子兄妹俩在他那儿吃不了亏。”
“周家嫂子,我送你到蛮汉山,你和柱子母子俩干不动活,编入卫所也是受罪,大统领府是为你们着想啊!”苏和又对母子俩说道。
九月中,赵吉、王自用率领张鼎、丘显所部护送最后一批流民出关,至此十五万流民全部进入丰州,随着各卫所把一队队流民接走,丰州移民接近尾声。
赵吉见到李榆,张嘴就骂明国朝廷和官府,他在保德的这段日子,软硬兼施逼迫官府出钱出粮,把察哈尔汗敲诈明国那点套路全用上了,甚至摆出要从大同强行出关的架势,但收效不大,前后也不过捞了三四千石杂粮,到最后明国官府见他们一来,马上就紧闭城门,随他们闹就是不理,赵吉现在非常同情察哈尔汗,想从明国那里讨点饭真是太难了!
“我们亏了,不但没捞到好处,保德、河曲开垦出来的近万亩地也便宜官府了。”赵吉心疼地说。
“算了吧,你这点事算不了什么,我才麻烦呢!”李榆垂头丧气低着头,指着桌上的一封信说,“讨债的要来了。”
赵吉这才注意到不但李榆无精打采,大帐内的李槐、杜宏泰两人也是一脸煞白,他紧忙打开信看,信是李富贵写来的,那两个借给我们四万两银子的债主到大同了,派人通知我们连本带息偿还八万两银子,但银库里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到这个数,他已经请两位债主来蛮汉山商议,对方也答应了,过几天就到,请大统领和总理早拿主意。
“放高利贷也敢到我家里要,这两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不怕我们黑了他们,”赵吉大惊小怪叫道,见李榆没有理会,又小心向李榆提议,“要不,我们脸皮厚点,干脆我陪你躲一阵子再说。”
“我们回蛮汉山。”李榆看了赵吉一会儿说道。
蛮汉山,李榆回到大统领府,心急火燎地把官员们找来商议,大家的意见是还钱没门,有钱也不还,谁叫他们这么黑心肠,李榆听了如坐针毡,他的大名可是写在借据上的,这下脸可丢尽了。
“二哥、孟卿兄,我们三个是经手人,总得有个说法吧,”李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