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博捂住额头,看着他肩上的牙印,问:“有几个人?”
良久,邱杪才带着满腔的屈辱,说:“三个。姚先生、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眼前有些发黑,好不容易才把积蓄在胸腔的邪火压下去,叹气问:“你洗过澡了吗?”
邱杪背对着他,点头。
单钰博在屋里来回走了两遍,驻步问:“你肯去医院吗?”
他还是没转身,摇头。
“行。”换做他自己,也不会愿意去。单钰博理解地点头,挠了挠发热的额头,说:“我床上有睡衣,你先穿上。楼上邻居是医学生,我让他下来给你消毒上药。”
邱杪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往房间走去。
单钰博把他丢在地上的衣服都捡起来,放进了洗衣机里。
皮带的宽度和邱杪手腕上的勒痕一样,他取下来的时候看了看,发现皮带也许是用的时间太长,已经有裂痕了。他把这根皮带丢进了垃圾桶。其实他不太确定住在楼上的医学生是不是在值班,在洗衣机前选择按钮时,单钰博蹲了下来。
“喂?”幸好电话接通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含糊,单钰博抱歉道,“晨晨,你在睡觉?打扰了。”
电话那头的人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清晰明亮了许多:“钰博哥,什么事?”
“你在不在家?我这边有个小孩儿——跟你差不多大。他带了点伤,想让你下来检查检查。”单钰博频频想起邱杪的双眼,脑子有点乱。
对方静了两秒钟,答应说:“哦,你等等,我换个衣服就下去。”
洗衣机开始洗衣服了。
单钰博扶着墙缓缓起身,来到门口先把门打开。他又看到了那两张支票,抽出数额大的那一张,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转身,见到芮忱趿着帆布鞋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医用药箱,对自己笑了笑。
“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单钰博把他往里面带,说,“他说他清理过了,不过我看伤很重,还是得麻烦你。”
芮忱出门匆忙,头发还乱七八糟的,说:“没关系,正好我今晚不上班。”他走进主卧,见到邱杪,对他微微笑了一笑,问候道:“你好。”
邱杪已经穿上了睡衣,看芮忱的目光带着诧异和警觉。
“是哪里有伤?”芮忱看他这样,亲和的神情稍微褪了一些,转而问单钰博。
单钰博却道:“我到外面去,你问他吧。”
尽管他这样回答,芮忱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了然的表情。他对单钰博轻轻地点了头。
洗衣机在运转的过程中发出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非常大。好像翻江倒海似的。
单钰博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往酒杯里放了四五颗,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靠在流理台边上喝起来。
冰块碰到嘴唇上的冰凉感和湿润感,让单钰博想起了姚晋弘。他想起有一回,大约是一个炎炎夏日,姚晋弘那物业尚未跟进的新居停了电,导致空调无法使用。
那个午后,他们泡在他家宽敞的浴缸里。水上漂满了冰块,随着水花的激荡,不断撞击他们发热的身体。
那时姚晋弘曾想把一颗快化尽的冰块放进单钰博的身体里,被单钰博阻止了。他把那颗冰块从他的指尖咬下来,熨在他的嘴唇上,在唇齿胶合之间,让姚晋弘吞了下去——
和姚晋弘在一起,总是非常刺激。可惜,未免太刺激。
“钰博哥。”芮忱提着药箱,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悄声叫了一声,“我给他打了针,睡下去了。”
单钰博放下酒杯,抱歉道:“麻烦你了。”
他耸肩:“没事儿。我留了消炎药在床头,他醒过来的时候提醒他要吃,怎么吃我写了一张字条,放在那里了。外用药我这里没有,药名也写在那个字条上了,你回头再买吧。”
“谢谢。”单钰博重复道,“谢谢。”
芮忱微笑说:“别客气。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再找。”
单钰博想起冰箱里还有七夕收到的巧克力,一直没吃,便取出来递给他:“拿回去吃。”
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只拿了两块:“谢谢。”
送走芮忱,单钰博还是没有办法睡觉。他在客厅呆呆地坐了很长时间,直到衣服洗好,他取出来晾晒。
夜里阳台的光线不好,一个衣夹松了,他没看清,错以为已经夹好的袜子掉了下来,恰好掉进了装衣服的桶子里。
单钰博弯下腰把袜子重新拿起来,换了一个衣夹夹稳,然后拎起polo衫抖了抖。他握着领口,低下头闻了闻,明明只有洗衣液的清香,可酒精让他产生了奇怪的幻觉——他以为自己闻到了大麻的气味。
这气味太熟悉,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和致幻以后在自己怀中挣扎的人。紧接着,单钰博想起了他的眼睛,有时候迷离,有时候锐利,但绝大多数时候漠然冰冷的眼睛。
充斥在他脑子里的画面令他浑身发麻,他甚至开始发抖。
“见鬼!”他终于想起了他的脸,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把手中的衣服狠狠地甩到了地板上。
一整个不眠之夜。
单钰博坐在沙发上,直至看到太阳从远处的高楼大厦背后升起,才起身准备早餐。
但做好的早餐他一口都没吃,全留在了餐桌上。
邱杪还睡着,睡脸上仍带着倦意。单钰博没有把他叫醒,记下了字条上写的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