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无尘抬头看着少年,摇头道:“墨竹,镇定些。事情再急,也要把气喘匀了才能说话;这么慌里慌张、心急火燎的,说话再颠三倒四,不定,努力平定心绪,同时在脑子里把要说的事迅速过了一遍,挑关键的说道:“火大人要将梅子涵剥光了挂城门楼上去,还要……阉了他!”
落无尘霍然站起身。
墨竹见他也受惊,心里好受了些:瞧,真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火姑娘行事太不顾忌了。
落无尘道:“她在哪儿?”
墨竹道:“大堂后面。”
落无尘抬脚就走。
墨竹忙跟上,一面碎碎念道:“公子是没瞧见,火大人她……唉,我也不好说,公子去瞧了就知道了,也太荤素不忌!她是从那地方出来的,自然不怕,可是这姑奶奶也不想想:她是我家姑娘提拔任用的,行事总要为姑娘留几分体面。我家姑娘何等样人,哪经得起她这么折腾……”
落无尘也觉得火凰滢有些胡闹,如今她可是官身,行事怎能还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呢?但他也没太慌张,不论火凰滢想做什么,他阻止就是了。
然等他到大堂后堂一看,蓦然睁大眼睛:后堂内,换了官服的火凰滢正懒懒地靠在一张四出头的官帽椅内,戴着官帽的脑袋搁在搭脑上,两手随意扶着椅扶手,神情娇媚;下面脱了皂靴和罗袜,一双雪白的天足踩在一男人脑袋上,虽然一瞥之下未看清楚,但落无尘不用想也知道是梅子涵,匍匐在火大人的脚底,任她踩踏和凌辱。
落无尘迅速涨红脸,心里念叨“非礼勿视”,猛然转过身,口内责道:“火大人不可任性,快放了他!”
墨竹镇定自如——瞧,公子被惊着了!所以真不是他大惊小怪,是火姑娘行事出人意表。
火凰滢不料落无尘这时候来了,也吓一跳,慌忙缩回脚,顺带蹬了梅子涵一下,将他蹬倒在地,自己忙忙地摸着罗袜往脚上套,锦儿上来帮她套靴子。
火姑娘瞪了丫鬟一眼,为什么不看着点儿来人?
锦儿无辜地眨眼,她怎么知道?外面不是有人看着吗。
火凰滢也没空追究了,穿戴整齐后起身,连心情也收拾整顿了一番,才叫道:“落公子。”
落无尘转过身,严肃脸。
火凰滢一边让他坐,一边乖巧认错道:“本官一时气不过,就……就任性了些。公子莫恼。”
落无尘坐下,瞅她道:“你也不嫌脏了脚?”
火凰滢美眸睁大——
原来她错在这!
心中莫名酸涩。
昨晚,她送走落无尘后并未歇息,她任县令时间虽短,在衙门里也收揽了几个心腹,连夜招了来,询问她失踪后发生的事,问后,气得浑身颤抖。
于是不等天亮,就命人找阿茄,将梅子涵提溜来,等不及要报仇;阿茄也正恨呢,自然照办。
火凰滢私审梅子涵,用的是非常手段,不欲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落无尘知道,因此命心腹在外盯着,人来了就通报。安排妥后,她才以牙还牙,将梅子涵踩在脚底,百般折辱他的尊严,正玩得高兴,谁知落无尘来了。
该死的,怎不通报呢?
她不知墨竹打了招呼的,手下人知道落无尘的身份,认为是自己人,所以没替她隐瞒。
她自然也知道这手段是不正当的,既撞破了,那就认错吧,于是低眉顺眼地站在落无尘面前,等候发落。虽穿着官服,却不敢摆官架子——在落无尘面前也摆不起来官架子,还是乖巧些,没准能博得他同情。
落无尘见她这样,哭笑不得,想想她之前所受的苦,心里也能体谅,但体谅归体谅,为官却不能这么任性。
他头疼地盯着火美人,心里替李菡瑶叹息:再有才,也出身风尘,这般拉来就用,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且没经历过严格教导和训练,行事难免出格……
落无尘转向梅子涵:都是这下流东西兴风作浪;若非他,火凰滢在县令位置上历练久了,成长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过,历练是随时随地进行的,不能因为遭逢挫折就怨天尤人。眼下这情形,不如顺水推舟,用梅子涵来磨砺火凰滢。哼,他匆匆赶来可不是维护这下流胚的。
落无尘决意杀鸡儆猴。
火凰滢的遭遇令他警醒:倘若王壑也如梅子涵一般利用李菡瑶,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梅子涵忽觉心头发寒,警觉地抬头,正撞入落无尘淡然的眼眸,忙故作无畏状。
落无尘面无表情地转头,认真对火凰滢道:“这种下流胚,大人若是以牙还牙,岂不跟他一样了?”
火凰滢:“……”
她愣了一瞬间,灵机一动,忙诚恳地请教道:“以公子之见,该如何处置他?”
落无尘道:“读书人最重脸面和气节,他以此卑劣手段对付大人,大人只需将他的作为公诸于世,先令他身败名裂,再将其正法,如此才能警醒世人。”
火凰滢目光大亮。
梅子涵却有恃无恐般,冲火凰滢冷笑道:“火儿,你我已经分不开了,你撇不清的……”
落无尘对火凰滢道:“跟我来。”
火凰滢道:“请公子先行。”
落无尘起身就走。
火凰滢来到梅子涵身前,蹲下来,笑吟吟道:“你别老是‘你’呀‘我’呀的。你是你,我是我。本官今日才明白,之前本官不过是将你当成了替代的。因为出身的缘故,本官不敢奢望高攀,数来数去,你曾受过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