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李菡瑶眼睁睁看着熊壁和田将军在台矶上爆炸开来,炸得血肉横飞,两条胳膊斜飞上了半空,又挥舞着落下来,骇然又愤怒,原来熊壁大毛斗篷内绑了一包炸药!
霍非也差点被炸死,亏他武功底子好,一个飞扑滚下台阶,才逃脱性命,暗骂“疯子!”
李菡瑶忙低头看田园。
田园呆呆地望着硝烟弥漫的衙门口,看着田方声嘶力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挪不动双脚;直到芶明的随从——就是之前去报信的那个——认出了田方,想趁乱杀了他,田园才跳起来,软剑直袭那人后颈,杀了那人,才护着田方冲上了台阶,只看见满地残肢。
田园流下了眼泪,不知是为父亲流的,还是为田将军流的,抑或二者兼有。
霍非冲上台阶,本是一腔怒火,待看见小姑娘满面泪水,不由道:“田将军求仁得仁,姑娘不必难过。”
田园仰起泪脸,眼中有怀疑:连命都没了,求仁得仁有用吗?她以为还是活着比较好。
霍非这些日子见了太多生离死别,战场上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因此他没太多悲伤;况且在他看来,田将军为国捐躯比碌碌无为地老死要值多了,他自己就是不愿深陷京城人事纷争和权利倾轧,才来北疆的。
可是,田园未必懂这些。
霍非便瞥了田方一眼——田方正趴在地上收拢父亲的残肢呢——又道:“至少你多了一个哥哥,不是吗?”
他也不知怎的,见过田园小姑娘甜美的笑容后,再见不得她愁苦和哭泣,因此才分神安慰她。
田园一想,这倒是。
她小声道:“多谢将军。”
在这时候,霍非肯分出一点点的精力来安慰她,对她的治愈不是一点半点,堪比良药。
霍非这才转开目光,收拾残局。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霍非和李菡瑶在按察使司衙门大堂上碰头,清点战果。
霍非道,没找到潘子豪。
李菡瑶心一沉。
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敌人躲在暗处,不知他什么时候出手,在何地出手。
这时,慕容璨父子赶来,证实慕容星被掳消息属实。
李菡瑶心陡然沉入谷底,瞬间想到父亲,想起祖父——慕容星,把一生都赔给了李家!
不,不是李家。
李家关她什么事?
应该说,赔给祖父。
李菡瑶红了眼睛,替祖父承受不起。
“一定要救居士!”她想。
慕容璨将李菡瑶神情看在眼里,正色道:“姑母的脾性,璨常听父亲提起。当年,她尚且不肯为了一己之私连累家人,宁可远走海外;眼下更不会为了活命坏了军粮运输、牵连几十万边关将士和天下大局。若姑娘真被潘子豪所要挟,那不是救姑母,而是逼她自裁以谢罪!”
李菡瑶郑重道:“晚辈懂得。”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绝不容功亏一篑。她当即下令:启动所有粮食,上路,向玄武关进发!途中,若有任何敌人拦截,凡粮队中有杀敌者均赏银二十两;杀潘子豪赏银一万两;杀潘子豪属下精锐赏银一百两!
霍非又下令:所有禁军、李家的藤甲军、老王八的土匪、护送的雇工,只要杀敌,除了得赏银,还记军功,哪怕这人不是军中将士,也一样记军功。
记军功有什么好处?
能升官就不用说了。
像那些雇工,一旦被记军功,便视同军中将士,可免家中农税,死后还能得军中抚恤。
两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支来自各方、身份各异的队伍整编成了一支虎狼之师,那些雇工尤其振奋。
银城粮道打通了。
李菡瑶和霍非押着一百六十万石粮食——比计划援助的要多出十万石——牵引出两百里长的粮队,如同牵引着一条巨龙,蜿蜒向玄武关游动。
之前每到一地,李菡瑶一心只顾开路,横扫一切可能阻拦军粮运输的敌人,至于粮食的装载和运输都交给金元全权指挥,她看到的都是些文字资料。银城之战结束后,霍非接手了护粮任务,李菡瑶才有机会随田园到各地,亲眼看着各种各样的粮食从想不到的地方搬出来。
糕点糖食、馒头肉包这些真不算稀奇,还有许多猪肉、牛肉、羊肉,各种肉,都是去年冬天买的,藏在地窖里,再用许多冰块镇着;大白菜、各种干菜、腌菜、乳腐等等;各种油、各种谷米、山芋等等。
李菡瑶看一处赞一处。
赞他们会花银子。
男孩女孩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欢乐的气氛在接近玄武关时,如天气骤变,被战争的惨烈气氛所代替。
李菡瑶觉得,这一路来所经历的战斗,就像盛宴前的开胃小菜,现在才上主菜,即便她参加过皇城兵变,还是被眼前的大战所震撼,瞬间绷紧了心弦,精神专注到极致,五感提升到极致,以应对任何情况。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皇城兵变发生在京城内的皇城,以巷战为主,不如眼前的战场广阔,厮杀铺天盖地、声势磅礴。
这要从几天前说起。
五天前,玄武军就断粮了。
可是他们依然生龙活虎。
吃什么呢?
壮志饥餐胡虏肉!
每天,两军交战结束后,会派人打扫战场,将本方将士尸体运回去,这时候双方不会厮杀,除了二月半那天,秦鹏半夜偷袭玄武军营寨,安军死伤数万,死伤的将士自然没机会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