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出身和智慧,从不需他委曲求全,不论是七年前被刘知府儿子欺辱时,还是废帝对他父母的迫害,他都只需忍一时,很快便能加倍地找补回来,但今天例外,今天是他第一次委曲求全,且无法找补。
他再不想跟鄢苓多说,淡淡道:“往后妹妹就跟着祖母,和姊妹们一处学习……”别待在他身边了。
后面传来说话声。
张谨言他们过来了。
王壑转身走进萱瑞堂。
鄢苓看着那挺拔的背影,随着大踏步,红斗篷下摆微微扬起,带动她心中酸楚翻腾……
梁朝云站在廊下,看着王壑和鄢苓一前一后走进来,展开笑脸相迎,眼底却划过一抹沉思。
一时,张谨言带着观棋等人也来了,拜见玄武太妃和王老太太。观棋端出最完美的仪态应对。这方面,她跟李菡瑶一样被严格培养的,很是轻松。
玄武太妃和王老太太都十分喜悦,兄弟姊妹们也都围着王壑和张谨言,大说大笑,活跃的很,与刚才在王谏面前不同,其种种热闹也不必细述。
观棋敏锐发现:姑娘们对王壑和谨言的关注明显超出了兄妹情义,言谈举止下藏着别样情愫。因人多,她无法都留心,加上她时刻在意谨言,对接近谨言的女子格外敏感,便发现王墨比别的姑娘更不同。
两家的姑娘虽气质各异,却并无骄纵蛮横、尖酸刻薄之辈。其中,王墇和王墨更出类拔萃。
王墇娴雅文静,不大说话,只含笑看着王壑和谨言,偶尔也打量观棋几眼,在观棋察觉后,对她看过去时,她并不回避,落落大方冲观棋一笑。
王墨的气质有些像魏若锦,但魏若锦偶尔娇羞腼腆,王墨在待人接物方面比魏若锦更稳重,想来生在名门世家,又长在京城,见惯了世面的缘故。因谨言处处关照观棋,生恐她被冷落,王墨便也频频注目观棋。
玄武太妃有年纪的老人,又是经历过风浪的,一眼便看出孙子对“李菡瑶”别有用心,双眼满满地盛着情愫,先是微微皱眉,随即恢复正常。
太妃问:“李姑娘今天就走吗?”
观棋微笑道:“是。”
王壑道:“妹妹还是再等等吧。”
观棋诧异地看着他。
王壑早想好了理由,解释道:“京城动荡不安,愚兄怀疑不止是废帝在垂死挣扎,还有安国奸细兴风作浪。昨晚京城多处发生不明暴乱,肇事者一旦被抓,立即自杀。这绝不是皇家龙隐卫的作风!李妹妹即将运送粮草支援北疆,必须弄清局势才好,有备无患。”
观棋沉吟起来。
她急于出城,并非真的要回江南,不过是想早些与李菡瑶会合,以防发生不可预料之事。
王壑朝谨言使了个眼色。
张谨言忙道:“李妹妹就多留一天吧。军情是大事,不可疏忽,况且你又不肯让我们帮忙。”
观棋道:“那就留一天。”
王壑轻轻舒了口气。
张谨言也咧开了嘴。
太妃、梁朝云、鄢苓、王墨、王墇等见此情形,都神情异样,不过各人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观棋觉得,太妃对她的态度很矜持,不失礼,也不亲密,却隐含威压,若非她跟着李菡瑶经历太多人事,恐怕就会局促;与之相反的是王老太太,态度随和,对她也很亲切,听说她肯留一天,老太太忙叫人安排住处。
梁朝云道:“就让李妹妹住……”
王壑抢着道:“就住德馨院。”
德馨院,是他父母以前住过的院子——“德馨院”三个字,是他父亲亲自取的,暗含了他母亲的闺名——原是母亲留给他住的,可是他为了修建密室地道,便一直窝在上房东厢,后来外出游历,自然也没搬迁。
德馨院便一直空着。梁心铭不好意思,怕家中小辈们惦记,若是开口讨要,倒不好拒绝的。她便想了一个主意:将所有藏书都搬过去,将德馨院布置成了书斋。
王壑让观棋住那,一是因为重视;二来那里藏书多,可让她查看王家的典籍珍藏。
众人深知内情,均愣住。
老太太忙笑道:“就德馨院。”
梁朝云也笑道:“好。”
当即命璎珞带人去安排。
鄢苓扭着帕子失神。
她在王家住过几回了。妹妹鄢芸最爱看书,在德馨院一待就是一天;她自然去过,也知道德馨院的特殊。这是王相深爱妻子,梁心铭性格洒脱,才不避名讳,但小辈们却不敢直呼“德馨院”,平日提起来,都是以“书斋”代称。
王壑竟让李菡瑶住那!
观棋对此一无所知。
饭罢,王壑和张谨言亲自送观棋去德馨院,一面又命人调胡齊亞一干人来王家。
这也是他考虑周到:王家外面自然防守严密,然近身保护和伺候的,还是用自己人放心,只怕他不提,“李菡瑶”也会主动要求的,不如他主动安排。
果然,观棋对这安排很满意。
安排已毕,王壑和谨言离开。
从德馨院出来,走到一带玫瑰花障前。春天如锦屏般的花障,堆上积雪后,就像一面白玉雕的围墙,只是这玉墙被昨日的厮杀毁坏多处,不复光润。
王壑先挥手令人退下,又令老仆和一心腹守在路口,然后看着谨言,一副有话说的模样。
谨言忙问:“哥有事吩咐?”
王壑道:“留下李菡瑶!”
张谨言:“……”
他自然是想留李妹妹多住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