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其实比意识更早知觉到了清醒的徵兆。

闭着眼睛的瑞恩是被手指处传来的暖意所唤醒，那像是阳光晒在上头的热度，让他想起小时候全家外出郊游时，跟亚瑟一起睡在草坪上时的感觉。

暖和得令人忍不住贪恋，让他想再沉浸在这种状态更久一点。只是意识一旦开始逐渐脱离那种梦与清醒间朦胧的界线，就难以再继续下去。最终仍是得强迫自己去面对现实，即使那令人痛苦不堪。

瑞恩醒来的那一瞬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在感受到身边存在着另一人的体温与重量时，还以为是过往的yī_yè_qíng对象——的身份让他在各处跑时想随便找个床伴实在是太过简单，所以他从来不会为了怎幺解决慾望而烦恼。他是个好的床伴，却不是能当合格恋人的类型，解决掉生理慾望后，有时候他连昨晚带回家的人名都能忘记。反正只要他哄个几句宝贝甜心之类，对方也不会在意这种小地方，毕竟彼此都清楚一晚的玩伴罢了。

他放纵神智的一部分继续在梦境中遨游，不知为何他并不急着想睁开眼睛确认身边的人是谁，或许是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已经察觉到这幺做便会破坏现在的安宁。

不过梦终究会醒。

再怎幺不愿意他还是睁开了眼，然后眼前出现的是一张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那让他心跳瞬间跳漏了几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酣睡时的面容。

在过去这几年里，瑞恩已经看过陆很多表情，认真的、喜悦的、满怀爱意的……在亚瑟面前的陆从不会去掩饰情感，彷彿用身心灵在表露对伴侣的爱意，鲜活的像是最浓烈的原色，让人一看就难以忘怀的那种。亚瑟也不吝于回报同等的爱恋，所以瑞恩偶尔会有自己被他们两人排挤在外的错觉，但这又有什幺关係呢？他们是瑞恩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他比任何人都乐见这种幸福。

而现在躺在他身边的陆，却是紧皱着眉，就连睡梦中都在被痛苦所追逐，露出阴郁的神情。

瑞恩一瞬间有股冲动想用指尖推开那皱起的眉间，因为觉得那种表情不适合对方，陆应该露出的是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开朗表情……他也的确伸出了手，却在碰触到对方前便又火速收了回来。

随着意识更加清醒，睡前发生的一切重新涌进了脑袋里，完全没给他缓和的时间。

刚醒来时无自觉放柔的表情，重新披上了冷硬的盔甲。

在发洩一通后，被愤怒佔领的大脑终于找回曾有过的冷静，不过也仅仅是在这一刻。他其实知道自己对陆所作的一切并不合宜，说穿了这就是迁怒，但不做些什幺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足以撕碎他的心。而且陆就真的没有责任吗？亚瑟始终是因为陆而死的，就连陆自己都无法否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