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在结果出来前,许亦涵在东都等候,若刑玦安然归来,便在此汇合,远走高飞;若刑玦出事,她何去何从,自可决断。
刑玦让步,是因为东都距离京城路途尚远,即便许亦涵听到消息的档口就赶去,也不大可能再插手此事。那时尘埃落定,再去送死,也毫无意义。
许亦涵无法再争,那毕竟是皇宫,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她的确——
可能拖刑玦后腿。
若是太后果真病重,刑天不在,要想悄悄进出皇宫看望一次,刑玦一个人自然方便许多。
尽管太后怎会突然病重,正好赶上刑天不在的时候——这种对刑玦越是有利的境况,越有可能是个陷阱。
但即便如此……
刑玦的生母,乃是先皇最宠爱的李妃,自幼体弱,生下他不久就病逝。尽管刑玦因此更为先皇垂爱,但深宫之中,勾心斗角的戏码素来非帝王所能一一掌控,若非当年刑天的生母吴贵妃——如今的太后照拂,刑玦只怕早已为人所害。
断送一个孤苦无依的皇子,有太多办法。哪怕只是在李妃去世之后,在逐渐将她淡忘的先皇耳根吹吹枕边风,都有可能让刑玦失去宠爱。
那时便是生性善良的吴贵妃处处关照,向先皇提出将他带回宫中亲自抚养,为他挡去了无数明枪暗箭,才有刑玦的后来。
这也是刑天如此憎恶刑玦的原因之一,他恨刑玦拥有先皇的宠爱、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更恨母妃对他的爱比自己还多。直到刑天登基,他与吴贵妃的关系仍旧疏远。
而对刑玦来说,如今的太后,已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京城中最重的牵挂。
连日的奔波令人疲倦的同时,越靠近京城,越是勾动刑玦的回忆。
抵达京城的那一日,他没有耽搁,当夜便布局安排,潜入了宫中。
十七岁之前,皇宫还是他的家,而今再踏入,恍若隔世。
心中淡淡出怅然片刻便消失殆尽,目光一凛,脚尖点出,黑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霸气帝皇(九)只恨生在帝王家
太后的寝宫外显然增强了禁军巡查力度,这不在刑玦的预判之外,也与心腹探到的情报一致。
所以一路上虽然惊险,刑玦还是顺利地转入了寝宫之中。
快速地合上门,刑玦身形一闪,谨慎地扫过整个宫殿。
偌大的寝宫寂寥无声,空旷而孤寂。只有几个贴身宫女守在纱帐外,隐约可见榻上握着个人。
指缝中亮出数枚银针,无声地甩出,那几人纷纷软倒在地,不曾发出半点呻吟。刑玦落在帐外,隔着纱帘,凝视着床榻上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她老了。眼角的皱纹、不再水润的肌肤,都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刑玦掀开帘子,蹲在床前默默地看着她,星眸黯淡。
他固然不希望这是一个圈套,是刑天设置的必死之局,却也——多不希望这是真的。
太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在瞥见他的瞬间,先是惊愕,随后面色一震,目光中隐隐滚着泪水。她艰难地抬了抬手,刑玦紧紧握住了它,哑声道:“母妃……”
“玦儿……”气息短促无力,犹带哽咽,太后顷刻泪下,“你、你回来了。”
刑玦点点头,瞳孔深处波涛怒起,但被他生生压下。若是许亦涵看到,会发现此刻的他,身上咆哮涌动着太多激烈而复杂的情绪,所有被时光抹去的喜怒哀乐与感情波澜,隐约重现。
太后又是哭,又是笑,惨白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怜爱:“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上下打量着刑玦,与那时并无多少改变的眉眼,坚毅的脸庞,这个在她膝下长大的孩子,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丰神俊朗、霸气内敛,和先皇最像。
她目光一转,轻轻错开他:“不该来……你……不该来……”
声音里有些颤抖、恐慌,和责备。
刑玦坐到床沿,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嗓音沙哑,压着喷薄欲出的悲切:“孩儿……已来迟了。”
太后凝视着他许久,方才示意他将她扶起来,背靠枕头,坐着与他交谈。
她问了许多,刑玦一一回答,说到如今的生活,他睫毛一闪,遮去眼底浓浓的哀伤:“如今孩儿已娶妻,可惜母妃不能为孩儿主婚,看她一眼。”
“玦儿的眼光,总是最好的,哀家不看也能放心。”太后笑道,大抵是病容惨淡,这笑容,反而加重了她眼底浓浓的悲戚。
刑玦紧紧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个孩子。他人生中最简单的日子都在她身边度过,如今萦绕在脑海的,依旧是儿时她宠溺的目光与关切的呵护。若在这宫廷之中有人真正对他好过,大概只有她。
太后似也看出他此刻所想,跟着陷入久远的回忆。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太后眼中翻滚着挣扎之色,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玦儿,你该走了。今日之后,永远、永远不要踏入京城半步。”
刑玦眉心狠狠皱起,太后向他招招手,他温顺地贴近她,伸手将她抱住。
“玦儿,是哀家对不住你,当年你父皇……自你带兵南下,就常说要哀家好好照顾你。”
“你母妃去时,哀家见她最后一面,她只含泪望着你。她虽在诞下你之后便去了,却已为你操了一辈子的心。”
“天儿那孩子,这辈子恐怕是想不通了……他欠你的,哀家也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