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官员不论心思如何,都一一礼貌应了。
王又伦赞:“殿下,这次很准时呢。”
沐慈并不自喜,理所当然道:“定下了的法度规矩,大家都要遵守,我也不能例外。”
“是这个理。”不止王又伦,其他官员都颇觉有理——楚王并非一无可取,至少遵规守信。
王又伦指着身旁一个面生的老臣说:“这是陛下恩师,左丞相赵太师。”
赵咎弯腰行礼:“见过楚王殿下。”
“免礼,您辛苦!”沐慈矜持点头。
沐慈知道赵咎。有夜行卫在,朝中每一个人的底细他都十分清楚。左丞相对国家来说至关重要,对德光帝影响也极大,赵咎的背景、人品与倾向若有问题,沐慈不会坐视不理。
王又伦推荐赵咎,是朝廷政务,无需事先与一个藩王商量。王又伦便没和沐慈说过。说句心里话,他也有点怕沐慈会反对,先斩都没后奏。现在见沐慈态度尚好,他才松口气。
沐慈清楚王又伦的心理,并不介意,因王又伦没做错。
沐慈只取出怀中议程表问:“今天的朝会,议程有没有变动?”。
“没有。”王又伦道。沐慈提出的议题虽比较敏感,直指军机要务,动摇潜规则,却没有任何违规之处。王又伦虽着急,却不能强行压住,只能编入议程中。
沐慈点点头,走向他的王座。牟渔全副甲胄武器,沉肃缄默地跟随,站到沐慈的王座后。
所有王爷,就沐慈一人上朝时随身带着一个大幸第一高手做护卫。不过大家都知这是先帝临终遗言,命牟渔携带武器,寸步不离守卫,便没人敢指摘。
今天来的王爷还有三个。
常山王是西北军左元帅,今年他轮休,带亲兵回天京整顿,西北军务就全由他做代表,得天天上朝。
清河王已继任大宗正令,因齐王中风偏瘫,不能理事,王爷中唯清河王辈分大,资历老,声望大,又因他把建文庙的功劳推给了德光帝,深得圣心,让他管着大宗正寺,管皇族宗室事务是顺理成章的。
再说清河王年纪也大了,不适合到处游历奔波,做大宗正令算皆大欢喜。
这两位王爷位高权重,本该上朝,可广陵王只爱与商人打交道,是个闲散王爷,除了三不五时国家遭灾他捐款散财,从不过问朝局。不知怎么今天上了朝。
好在他提前打过招呼,在清河王下首加了个王椅,才没闹出让王爷站着的笑话。
空着的一张王椅属于定王,他领御前六军也应该来,却还在病假中,贤世子也没敢继续代表。
沐慈却知道定王对军制改革持观望态度,想看看情况再说。他生怕在朝堂上被沐慈逼着不得不答应,索性就没来。
惹不起总躲得起!
……
沐慈对常山王点头致意,常山王也冷着脸点头。两人虽外伤药品的买卖都做上了,私下里也被人划做一个阵营,可实际上两人只是点头之交,且他们都没有更深一步交往的打算。
因为两人都手握重兵,不好走太近。
清河王却主动往前凑,和沐慈说话。
清河王心中最清楚建文庙一事的真相,对沐慈提点他长子沐蕴歌“收着表情,务必回家和父亲商量”充满了感激。他长子毕竟年轻,虽文才惊世,历练还是少些,不在朝廷也不懂政治的残酷,若露出一点风声把建文庙的旷世大功揽下,可不是福气……是全家的祸事。
清河王虽也有过一秒的心动,最后还是果断把建文庙的功劳给了德光帝,所得利益才有福气享用。且读书人也不傻,能猜中到底是谁提议的——这才真叫名利双收。
清河王最是通透明白,也知这“名利双收”算沐慈白送给他的好处——能想到建武祠,不可能想不到建文庙啊。
不过,就算沐慈没给他好处,清河王也觉得这个才智卓绝,有权谋手段却没有阴暗心思的小少年值得倾心相交。所以清河王的神色极为真诚,虽只是简单问候两句身体,在人精一样的朝臣眼里却意义不同——两位王爷关系是真不错。
清河王不是属于德光帝阵营吗?
沐慈对清河王也是容色和悦,清河王为人清醒聪明,值得一交。
广陵王看看两个说话的王爷,又瞥了一眼浑身散发冷气的含山王,屁股在王椅上不停地挪。直到沐慈给他做了个一个类似“安心”的手势,他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坐正了不再乱动。
一直关注王位的几个朝臣敏锐发现这个细节,心道:果然广陵王是楚王叫上殿来的。都没见两人有过交集啊,啥时候也成一个阵营啦?
楚王心计手段,当真深不可测。
时间到,德光帝上朝,大家站好弯腰行礼。沐慈也起身行礼,之后视而不见德光帝灼灼的目光,淡然安坐,只看手里的议程表。
态度散漫,不在意皇帝的楚王;神情激动,很想扑到楚王身边的德光帝……
大家表示已经看习惯了这两兄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
朝会开始,先议国政,后论武事。前面半个时辰在王丞相的主持下朝会按议程走……今天的效率奇高,一个敢扯皮的也没有。官员说话时都不偷瞧皇帝的脸色了,全下意识瞧一眼楚王。
只是无人能从楚王神色猜出他的心思。
楚王容色平静,不冷漠,不高傲,不喜悦,不忧愤,双目似月下静湖,不起微澜。可却不是空洞的,仿佛倒蕴宇宙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