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煜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那方屏风。云雪裳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沉,不似前一回来这里显得那样轻松,不知是否白天做了那个决定的缘故。
珠钗轻清脆碰响。
云雪裳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名宫女在前执着灯,那柔美的灯光后面,是太后身边那名贴身侍女玉秀。
“参见皇上,瑾妃娘娘。”
宫女们款款下拜,齐齐轻声问安。
安阳煜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了宫女们的后面。
玉秀微笑着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太后说,今儿晚了,不起来了,有事明儿再议吧。”
云雪裳杀人的心都有了,你猫猫个狗狗的,你们皇家的人脑子里塞满了草吗?不是下令说再晚也要来一趟?害她白白提心吊胆了一回!
安阳煜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下,便站起来,低声说道:“太后好好歇息吧,明儿儿臣再来向太后问安。”
“恭送皇上,瑾妃娘娘。”
玉秀连忙引着众人再度跪下,送二人离开凤舞宫。
这回外面有小辇侯着,是顺儿特地带着人抬辇来接了,见二人完好无缺地出来,顺儿的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云雪裳对这太监顿生好感,想必顺儿是以为她会挨打,所以才主动抬辇过来接他们二人。
小辇走出了老远,云雪裳回头去看,那大殿的灯光依然柔美,可是她总觉得这柔美后面隐藏着太多的冰冷。
“你的小命多留了一晚上,怎么感谢朕?”安阳煜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
云雪裳抽回了手,偏过脸,看着远方那绵延的宫墙发楞。太后不见她,正是因为安阳煜也同来的缘故。
“嗯?”见她不出声,安阳煜忍不住抓住了她的小手,柔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手指用力。
“皇上吃了我吧,剥皮,抽筋,放点香油炖,我名下那久油坊的芝麻香油味道最为纯正,皇上久居深宫,应当品尝一下这人间美油。你们御厨房里的菜,难吃死了。”云雪裳懒懒地掀眼皮子,意兴阑珊地说。
“你把菜吃光了还罗嗦……”安阳煜脸色一沉,手掌握得更紧了。
云雪裳疼得每个毛孔都在怒骂他,但脸上却仍是呆呆的神情。
☆、得到他的承诺(65)
云雪裳扁扁嘴,顺眉顺眼地坐好,小声问:“我爹成了丞相,太后会让他死吗?”
安阳煜眉头微展,很意外地问:“你关心他的死活?”
“他是我爹。”云雪裳幽幽地说。
“可是他从未当你是他女儿。”安阳煜冷笑着,手托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眼睛里映着她小鹿般惊吓的双眸。
半晌,云雪裳推开他的手,淡淡地说:“可是他是我娘爱的男人。”
“爱?”安阳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在膝盖上轻敲着,双眸缓缓合上。
云雪裳发现他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敲打着身边的物体或是自己的膝盖。
几声鸟鸣划过了这清寂的空气,打碎了沉默,他终是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说:“朕也有可能会死,你也有可能会死。”
云雪裳皱了下眉,死这个字让她讨厌,不,她可不要死!她会活着,天长地久,活成老太婆的模样,她会顶着抹了香油的白发,坐在门槛上剥花生,还会笑眯眯地喊着:老头子,你得看好小孙孙。
是的,她喜欢那样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辇停了下来,顺儿掀开了帘子,安阳煜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外面,低声说道:“只能答应你,你娘会安全。到了,你回去吧,朕去芙美人那里。”
云雪裳把被他握得满是热汗的手摁到胸口上,目送着小辇远去,才抬步往殿外走去。
她毫无睡意,也不想面对被黄金和珠玉堆砌得俗不可耐的大殿,她想去找个清爽的地方想会儿心事……她想到了老太妃宫外的那株小兰花,坏心情去了大半。
quot;娘娘去哪里?quot;碧荷和碧叶在殿门口看到她来而复走,顿时急了。
“走走,别跟着,不然打断你们的腿。”她头也不回地摇手,大步流星地跑了。
她便是这样,喜欢的东西便会总惦着,即便不能得到手,也要亲眼看到它活得好好的才安心。
跑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到了那泛旧的宫墙外面。
这里风景是宫中最好的地方,树影重重,小泉汩汩,淡淡的轻雾在小泉上方萦绕,像坠入幻境一般。
她寻到那墨兰的地方,月光下,墨兰正在吐蕊。
墨兰是娇贵的品种,她实在想不通这娇嫩的花瓣是如何耐得这冰寒,还开得这样妖*娆?
“小兰花,你说我能不能活到八十八岁?等我八十八岁了,我的老头子还会说我美么?还是会厌烦地喊我死老太婆?”云雪裳伸出手指,轻抚着那花瓣,小声说道。
月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那样温柔,她的目光那样清澈,她是这样一个勇敢而渴爱的女子,又是这样一个——想爱,却不敢相信爱的女子。
你瞧她的娘亲,爱着没良心的爹,遍体鳞伤。
突然有低笑声从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
☆、机关都被打开了(66)
“是谁?”只见一道人影快速地从林子里闪过,云雪裳吓了一跳,惶惶问道。
林中吱嘎地一阵轻响,云雪裳再凝神看去,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被这么一吓,云雪裳只觉得背上一片凉津津的,她暗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