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这一去,凶多吉少。
费恩心急得几乎要把手中的文件捏成废纸,却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心急也没有用,而且费恩知道,自己着急的时候脑子更不够用,沉下心来说不定还能将思路理清楚。
他重新读了一遍文件上的字,尽管没有详细说明,联系实际也还是能够看出一些东西。
“工作效益停滞”,这个绝不符合诺亚那种工作狂的作风,他也绝不是那种消极怠工的人。但费恩跟了诺亚那么久,知道诺亚一向作风严谨,对于剥削和贪污之类的事情尤其深恶痛绝,引起了手底下很多人的不满。对他的这项指控,有可能是他们捣的鬼,尤其是那些可以越过诺亚直接向上面报告的盖世太保。
不过这个理由已经让费恩颇为感谢他们,毕竟这个指控比起什么通敌、犹太人同情、渎职怠工之类的已经轻了太多,几乎不属于会被严格查处的类型。
然后下文的“最终处理指令”,约纳斯在写来的明信片上提到过,在安全部工作的他本人也有耳闻。估计是上层也不得不承认目前节节败退的局势,却仍不甘心,于是乎下达了这样的指令。各居住区的犹太人被加速送往集中营,集中营方面,不再大批使用犯人进入工厂工作,而是以原来成倍的数量将他们处决。
就好像在人种这个方面,已经提前开始展开焦土计划。
诺亚对这个计划的反应是“并未遵从”,倒是符合费恩对他的了解。因为这样的事情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意义。除了诺亚之外,约纳斯也对这个计划发表了看法,“每天吐得都觉得吃饭是浪费了”。
“协商和参考本人意愿”,话说得很漂亮,但二者比重想想就应该知道。只是看这调至东线战场的结果,倒真的很像诺亚自己的意愿。曾经他们睡不着躺在一起的时候,诺亚就不止一次说过,他怀念曾经战斗的那些日子。
可是战场上实在太危险,生生死死都是刹那之间。他自己站在那里是一回事,隔着那么远,想到诺亚在战场之上又是另一回事。消息不灵通,他没有办法很快知道诺亚遇到的状况。
这样的感觉真是很奇怪,他竟然需要通过广播和报纸来了解自己恋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至于取消官职什么的,诺亚从不在意实质上的头衔奖章之类,尽管他已经拥有很多。费恩也不用担心他会为失去这个头衔而抑郁,要诺亚真会这样,自己当年也不会喜欢上这样的诺亚。
他叹了口气,将这份资料塞回柜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是担心诺亚在前线的安全,但心情反而比之前根本不知道诺亚去了哪里的时候要轻松很多。可能是因为,在这个满是变数的时机,未知要比其他的东西可怕得多。
费恩继续弯下腰开始搜索他需要的那份文件。
今天是7月20号,诺亚调走还是3月份,就这其中四个月的时间,多出的那些塞满文件的抽屉,要比之前四个月收集的文件多得多。说明人事调动也越来越频繁,不知道这说明人员大量流动以让经营人员到需要他们的位置,还是只说明高层人员在紧要关头下举棋不定。
又有人走进了档案室,费恩抬头一瞥,原来是托姆。他抱着一小叠文件,交给负责档案管理的工作人员,叮嘱他整理好将它们归位。
托姆一抬头也看到了费恩,冲他敬了个礼。费恩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客气,但发现托姆神色有异,面对自己遮遮掩掩的。
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知道托姆性格比较内向,经过这几个月本来已经放开了许多,此时突然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藏着有事。
费恩也不想拐弯抹角,毕竟手头还有工作要忙,便直接点破:“托姆,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托姆内心挣扎了一下,慢慢地走到费恩身边,以防说话内容被别人听见。费恩为了表现尊重,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听他说。
“长官,其实,前段时间有段事情,一直没和你说……”托姆用很自责的语气慢慢道。
“嗯。”费恩应了一声,示意他在听,也让他继续说下去。
托姆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继续道:“几个月前,冯·塞弗尔特被撤销原来的职务,调去了前线。”
费恩表现得很平静:“嗯,我知道。”
这样的反应比他突然跳起来大喊大叫要更让托姆难以接受:“你知道?你怎么……”他顿了顿,“好吧,那不重要,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间事情放在平常,肯定是要经你的手的,但因为你和塞弗尔特不和,怕你有什么动作,或者是,就为了避嫌,我们就瞒着你……”
“你们?这件事情是你们想出来的?”费恩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该笑,觉得他们关系烂就算了,还怕自己从中作梗?这一点多来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居然就是这样的?
尽管费恩根本没有怪罪的意思,托姆却还是连连摆手怕他生气:“不是不是,这些都是……都是吕贝克科长的意思。”
如果说是手下这些人搞出来的,费恩说不定还会相信。但吕贝克亲自下达这样的指示,就有些匪夷所思。这段时间他可是表现出了对费恩的充分信任,为什么背地里还会搞这些。
不过说起吕贝克,费恩却想到了些其他的事情:“我觉得吕贝克科长最近有些……”
“奇怪?”托姆看着费恩,点了点头。
果然有问题。费恩摸了摸下巴:“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