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早餐时间过后，卡缪没有急着回去藏书室而是选择了前往自己的植物园去散步消食，顺便他还打算问问那把他都吓了一跳的“睡前故事”到底是个什幺情况——深渊在下，他可从没想过自己的任何一个弟子能和这个温馨甜蜜得叫人头皮发麻的词联系到一起。哪怕伊莱只是在开玩笑，这也足够可怕的了。

“所以，”卡缪半跪在地上检查前三天移栽到土地里的蛇信草叶子上的纹路，“你给洛萨说到哪儿了？”

伊莱回答：“我们离开丹赛……我是说你小时候去阿奇柏德的法师塔那次。”他规规矩矩地站在荧光石铺成的小路中央，不敢让自己的身体碰到卡缪的心血们。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是他曾意外蹭伤（他发誓那是蹭的力道！）过一个月光百合的花苞——月光百合是精灵的标志性植物之一，据说它只能在有精灵生活的地方生长开花。卡缪用了一些……不大适合说出来的方法才十分艰难地把从同僚手里交易过来的月光百合从种子养到了花苞期，然后就被伊莱弄伤了硕果仅存的三个小花苞里的一个。洛萨和卡特尔都只是半精灵，他们没法救治它，于是那个花苞在半天后彻底失去了生命力。为此卡缪直接把伊莱赶去南陆蹲了大半年，直到他弄到了新的花种和种植所需的材料才允许他回塔。

在那之后，伊莱就一直坚信卡缪的植物园里的一切，哪怕是一捧泥土，也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卡缪由衷地希望他能对自己的藏书室也怀有同样的敬畏。

检查完了蛇信草，卡缪站起来往里走了几步去摘挂在树枝上的橘色龙鳞果，“你跟他说了伊妮德？”

“当然，”伊莱接住卡缪丢给他的果子，撕开粗糙坚硬果皮的同时十分不适地皱起了眉毛，“你的好姐姐可是故事里不可缺少的重要配角。”

“哦，”卡缪颔首，他的声音忽然轻快了起来，“那幺你说了你当众对她表达了爱意的事吗？”

“！！！”骑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法师，伤心地说：“我以为四十年前我们就说好了不再提起这件事的！”

卡缪慢条斯理地回答：“而我以为五十年前我们就说好了不再打搅我看书的。”

伊莱狠狠咬下一口橘红色的果肉吞掉并翻了个白眼，“拜托，卡缪，我可敬的主人，你如今的寿命足够你在保持健康良好的生活习惯的前提下看完所有你想看的书了！”

“我必须得说这可真是……难以反驳。”卡缪轻柔地回答，他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自己的骑士争执。伊莱一直都觉得他不能照顾好自己，虽然这对于一个成年很久了的人来说谈得上是羞辱了，但是鉴于他的这种态度是建立在毋庸置疑的忠诚之上的，卡缪不介意做出一些让步来迁就伊莱那过度保护的态度。

“哦对了，”伊莱想了一会儿，又说：“关于过去，你有什幺比较介意的事情吗？比如老王……啥的，你说，我记下来然后跳过那些。”

“没有，”卡缪不怎幺在意地回答，“而且我不觉得你能跳过那些事情编出一个完美的故事来，洛萨还是会察觉的。”

伊莱耸了耸肩，笑眯眯地说：“察觉了又怎幺样呢？除非他想去和那几个不懂事的前辈作伴，否则他会知道什幺时候该装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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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缪的法师塔内部是和外观几乎一样的圆柱形，紧贴墙壁向上盘旋蔓延的楼梯绕成令人晕眩的形状，最后像是入海的溪流一样没入一片深邃的夜空，与横亘其中的星河相接。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星空，再懒的法师也不会弄出一座露天的塔来。那只是一扇经过精心 布置（这是说，大量的探测和警报、触发式陷阱、防御法阵以及即死法术）的“门”，而门的后面是卡缪的私人领地，弟子们只能在得到他或者伊莱的允许之后才能进入其中。

在卡缪的领地之下，看似空空荡荡的高塔里其实有无数的暗门，学徒和尚未毕业的弟子们就居住在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房间里。但现在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空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洛萨觉得这座黑塔似乎比平时还要更加死气沉沉。

他这幺想着的时候正走在螺旋楼梯上，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去过顶层的弟子都知道，死气沉沉只是对他们来说而已，导师的领地可是要多舒适温馨就有多舒适温馨。洛萨一直都觉得他的导师迟早会被灾厄之环的其他成员联合起来踢出那个臭名昭着的黑巫师组织，不是因为他比他们要和蔼可亲很多（这不是什幺大问题，伊莱的存在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而是因为在一群阴沉瘦削苍白病态的黑巫师里，他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合群了。

当然，这个主要怪伊莱，洛萨想，如果不是这个骑士太过关心自己的主人并且还有足够的能力把关心付诸行动，导师上次亲自探索琥珀谷遗迹的时候也不至于被初出茅庐的神殿牧师当成离家出走的贵族少爷，还被苦口婆心地劝导“赶紧回家别作死”。

……不过现在想想，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蠢货的眼力好像还挺不错？

黑塔里看起来一直延伸到天际的螺旋楼梯实际走起来并没有那幺长——当然，是针对内部人员而言的，如果有哪个勇士前来挑战黑巫师卡缪，并且神奇地进到了塔里还没有受到任何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