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了,只是转过头呆呆望着程维。
程维也有些意外,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件事情,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管家道:“三爷,您看是现在就去见他,还是……”
程维抬手止住了的话头,静了片刻道:“用不着这么急,我心里有数。你先退下吧,把他给我看住了。”
管家应了,鞠了一躬后便离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程维两个人。
我没有说话,程维也不作声,只是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我才勉强镇定下来,问道:“程维,你把他给捉来,难道是想……”
“你放心吧。”程维静了一会儿,淡淡道,“我不会杀了他的。”
我摇了摇头:“你想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我只是,想教会他什么叫做报应不爽而已。”
说这些话的时候,程维没有看着我,他的眼神非常冰冷,就像曾经仇恨我的时候一样。
这一年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如今他突然变了脸,虽然不是针对我的,却也让我如芒刺在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十多年,支持着程维活下去,促使他攀爬上权力制高点的全部是恨意,对我的恨,对官僚的恨,对背叛他的亲友的恨……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就在这样燎骨钻心的疼痛中,渐渐长成了一个权贵鼎盛,但却人性泯灭的强者。
这样一个孤独而执著的强者,若是放下了恨,那么,他还剩下了什么呢?
他从来都没有悔改过什么,他只是不再恨我而已,可是对其他的人,他和曾经那个剥食人血的恶魔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胜于昨。
中午午休之后,程维就没有回办公室。我去楼下看过,他的车已经开走了,我完全乱了章法,浑浑噩噩不知该怎样才好。
我想到了刘景明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脖颈上的伤疤还清晰在目,我无法说自己不记恨他,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为此付出同样的代价。
我知道受尽屈辱和折磨的伤痛,正因为同身感受,明白那种生不如死的苦楚,我才不希望有别人再受此煎熬,哪怕那个人十恶不赦,亦或者与我有仇。
我不是说想要原谅刘景明,或者指望他悔改什么的,我没有这么天真,也没有这么伟大。到现在我听到他的名字仍旧会感到砭骨的寒意,恨的牙根发痒。我是真的恨他。
可是谁说,有了恨意,就复仇呢?
我这些年目睹了那么多恩恩怨怨,生死纠葛。程维想要给他的妈妈,他的兄弟报仇,姐姐想要给她自己,还要林姨报仇,刘景明想要替姐姐报仇……这么多人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甚至连梦里都巴望着对方落到自己手里,百般折磨。
可是这之后呢?
当所有的仇都报尽了,想抽身而退,却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在复仇的过程中,已经不可避免的结下了新的怨恨。
复仇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便是一生葬送,想要回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恨刘景明,可我不想借程维的手去报复他,折磨他。
晚上回家,果然没有看到程维的身影,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径自开车去了程维在山郊的别墅。一下车我就看到吴添乐蹲在草地上玩,她穿着丝缎缝制的漂亮公主裙,头发也比之前乌黑亮丽了不少,用两道宝石蓝缎带束成可爱的双马尾,垂在脑袋两边。
“添乐,看到你程叔叔了没有?”我连气都没有喘匀,就着急地问她。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指着远处的花房,对我说:“看到了,叔叔在那里,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让我过去和他玩……”
我也顾不得吴添乐,听了这番话,立刻就往花房跑,那里是程维栽种反季节花草植物的地方,平日里除了园丁很少会有人来,但是饷嫖Я艘蝗ψ乘兜谋o冢他们一见我,立刻伸手阻拦。
“祝先生,程先生说了,旁人一概不得靠近这里……”
我拧着眉头问道:“你们是想拦着我吗?我也算旁人?”
门口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我趁他们犹豫动摇的时候又道:“我找程维有重要的事,耽搁了你们能负得起责任吗?”
他们似乎是被说动了,其中一个便道:“那……容我先进去和程先生通报一声……”
“还通报什么!”我难得的怒容令他们有些不安,“我自己进去找他!别再给我哆嗦!”他们支吾半天,最终还是犹豫着放我一个人进了花房。
程维的地位比刘景明尊贵太多倍,即便是从栽种花草的地方也能看出来。和这座花房比起来,刘景明当初关着我的那间温室简直就和玩具模型一样。我走过了三道门,才进入最核心的名贵花草种植区。
在门口我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我慢下了脚步,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里面的景象顿时让我寒毛倒竖,差点惊呼起来。
刘景明被绑缚着,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撕烂了。有两个程维的手下摁死了他,另外一个人用类似于登山用的尖锐抓钩撑扯着后、穴,然后往里面灌入大堆的蜂蜜,花房里繁育的一盒蜂箱被拿了出来,养蜂人引出了里面的蜜蜂,然后将蜂箱拿走,那些找不到蜂箱的蜜蜂就统统被刘景明后方涂抹的新鲜蜂蜜给吸引了过去,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往肠道里面钻……
我连忙抬手捂住口,几乎就要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