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了几句,便言明来意,与他谈了大概半个锺头左右,陈易葳便推门进来,一面推门,还一面对我道歉。
他显然并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但这对我来说又无疑是一件好事,陈父笑道,“叫什麽陌白,以後该改叫妹夫了。”
陈易葳一怔,然而浮现出喜色来,本有些苍白的容颜在瞬间便又鲜活了起来,又寒暄片刻,我实在不想再这样呆下去,便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
头脑有些混乱,等我走出陈家的大门,才终於意识到,我是快要结婚的人了。
以免陈如霜的体形露馅,只能越快越好,我刚和陈父商量,订婚就在一个月以後,39年的新春,陈如霜就是凌太太。
说不上来是什麽感觉,酸酸苦苦,欲哭无泪。
这一切终究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的。
38年的尾巴总是带著丝风雨前的宁静,卫童则更是有些安静的不同以往,没有找 麻烦不说,连从来不断的表示“友好”的拜访和请柬也都随著十一月的结束而消失了,然则对我来说这又不完全见得是一件好事,卑鄙如我,自然是有卫童衬著,才更显出几分好来。
天色恹恹的,连带著我也有些恹恹的,挽秋吃过了早餐便蜷在床上打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空袭,炮火,日复一日的战争已经让我从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习惯,金发碧眼的美国女郎搬到了我家後面的公馆里,她的丈夫是一个日本人,叫做宫越什麽的。
我有些厌倦地托著下巴,突然就开始想,挽秋的家会是什麽样子的?
是不是,有水,有船,有荷花满池中笑比花娇的女子?
恍然间又记起,十一月的哈尔滨,霜风漫天,雪如鹅毛。
挽秋蹭著枕头,倏然就睁开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一怔,於是笑道,“醒了?”
挽秋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淡色的唇更加苍白了一些,整个人便仿佛褪了色的水墨画,氤氲了泼墨的风采。
“天凉得紧。”他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间,畏冷似地抖了抖,扯起来重新把自己包住,只露出一个头来。
☆、故国三千里 67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缩著手不肯接,我在床边坐了,托著茶盏递到他嘴边。
他啜了两口,终於接过,放在手里捂著,嫋嫋的烟气熏著,那张苍白的脸也沾染上了几丝的生气。
“凌陌白。”他说。
“什麽?”我缓过神来,“怎麽了?”
“没怎麽。”他淡淡地说著,声音一如眉眼的淡然。
我笑笑,忍不住伸手把他圈在怀里。
所谓
愿得一人心
白头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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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是觉得凌宵最近有些不大对头,说不上是什麽。
这几天凌宵一直没去学校,跟游行什麽的也有几分关系,小丫头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外面不太平,我自是希望她呆在家里的,可年轻的女孩子,几个聚在一起唧唧喳喳的也是人之常情,她说去朋友家,我说不得什麽,可又从不见她把朋友带回来,不觉便有几分奇怪来了。
三娘是过来人,且又是女性,心自然细上许多,那一日将那涂了豆蔻的指甲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用眼神温柔的抚摩,一面道,“那丫头,说什麽朋友,定是心上人。”
我一怔,三娘又道,“她说起她那什麽朋友的时候,和你说粱少爷的模样,是不出二样的。”
我僵住,三娘笑靥如花,凭空在这十二月里生出几枝娇暖春花。
随即释然,三娘这般,生著玲珑心的女子,又是什麽看不透的?
黄家的晚宴,请了商界的许多朋友。
凌家的生意做得并不大,但也算不得默默无闻,只是中庸罢了,但担上这两个字,寻常的一些应酬,却是再也少不了了的。
挽秋这几日病了一般,懒懒倦倦,带著三分的苍白七分的憔悴,我要请医生来,他却死命的不同意,为此,我的颈子上还差点被他咬掉一块肉。
叹了口气,我只得认命地去给挽秋少爷做牛做马。
递上三娘亲手给他熬的烫,我顺口道,“黄家的晚宴你要不要过去?”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挽秋的性子我大抵是知道的,恐怕让他陪我去是不可能的了,可又不肯死心,总要撞一撞南墙才肯回头,“真的不去?”
挽秋冷冷的一眼扫过来,苍白的面孔因气愤而染上了几分红晕,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带著讥诮的冷笑著。
我叹了口气,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带著些无奈的伤感,“别生气,是我错了不成吗?”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形容依旧淡淡的,他说,“凌陌白,你什麽时候能跟我说你没错?你什麽时候能……”他终究是没说下去,只是闭了眼睛靠在床头,睫毛低低地垂下来,煞是好看。
“因为是你,所以错的总是我。”我就这样意外地罗曼蒂克了一次,然而这也是很久以後我回忆起往事时,才发现的。
挽秋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说,没有动。
我轻轻地吻了他的唇角,替他掖好了被子。
我不知道我和他究竟可以算是什麽。
我著的不知道。
他不曾对我说过什麽,甚至连喜欢这两个字都吝於出口。可他却又一直在我的身边,他的落魄,他的苍白,他的喜悦……他的一切都看在了我的眼里。
而我们,终究又算什麽呢?
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