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居瑁心中既觉得一惊,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南丰饶富庶,遍地都是金银。大家都知道,去江南任职,那绝对是个肥差。可江南是个温柔乡啊,轻易就能让人失了心智。有多少官员去的时候雄姿英发,斗志昂扬,发誓一定要将江南官僚体系整治成一股清流,可谁做到了呢?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在这座大染缸里,丧失了信念,被其他腐败官员同化,沆瀣一气。
再不整治,朝廷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此次镡时观派遣兰延桂监察赈灾一事,萧居瑁是非常赞同的,他倒是想看看那群毒瘤到底能不能被彻底割掉,却未料,竟然出师不利,看来那些官员是觉得天高皇帝远,自抱一团,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殿内静默无声,须臾,镡时观开口道:“厚葬他,善待其家人。”
兰延桂点点头,“那这江南,还办不办?”
“办!”镡时观斩钉截铁。
萧居瑁同时在心里说了这个字。再任其发展,这个毒瘤恐怕会越积越大,以后再难铲除了。
“但,先缓一缓。”镡时观指尖摩挲袖口,“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兰延桂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这般了,“那下官先行告辞。”
镡时观起身相送,“兰大人,小心。”
兰延桂回身看他,稀疏的胡子随之晃荡,布满皱纹的眼尾刻着沧桑,“下官明白。”
萧居瑁直到兰延桂走远,才从角落里出来,本习惯性地往镡时观跟前凑,可一想刚刚还在置气,便小脑袋一扭,换了个方向,却是站在那里没动。
镡时观虽觉他小脾气甚是可爱,但到底不忍他生气伤身,便上前几步,弯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揽在怀里,捏了捏爪子,“元宝生气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萧居瑁斜睨他一眼,你错的地方可多了,居然敢故意作弄朕,不过朕大度,暂且不跟你计较。
如此过了几日,朝堂宫内一派宁静,萧居瑁成日陪着镡时观批阅奏折。自从对镡时观有所怀疑后,他的举止便更加放肆起来,在镡时观面前用爪子翻书,跟着镡时观一起看奏折,仔细聆听镡时观的政见,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人。
果然,镡时观居然没有一点儿惊奇,甚至一直夸他聪明伶俐,这到底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傻,萧居瑁在脑子里分析了好几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镡时观是在故意装傻。
这个结论一得出,那还了得?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镡时观面前有些愚蠢的举动,猫陛下就一肚子憋屈,总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可仔细想一想,镡时观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反而一直尽心尽力伺候,时不时还亲他……罢了,看在镡时观忠君的份上,就免了他亵渎皇族的罪过吧。
“摄政王,皇上召您去漪澜宫。”殿外宫人禀报。
萧居瑁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漪澜宫?这不是萧芷宁的住处么?
镡时观回道:“本王即刻便去。”
宫人退下后,镡时观在奏折上落了批复,这才起身,“元宝可要一起?”
萧居瑁已经不跟他见外了,点了点头,往他身上跳去,朕不想走路。
镡时观抱起他,往漪澜宫走去。
影子皇帝既然召见镡时观,那定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萧居瑁坐在镡时观手臂上,神情肃穆,也不知萧芷宁又在搞什么。
还未踏进,便听到漪澜宫里的阵阵哭声,要是不明白事情缘由,还以为是死了什么人呢。
镡时观放下萧居瑁进入殿内,就见到影子皇帝正面容冷漠地看着床上的萧芷宁。
萧芷宁垂泪啜泣,与往常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本来就长得娇美俊俏,如今苍白着一张脸,眼睫轻颤,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有何吩咐?”镡时观微微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