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正月你回老家去吗？”

“不回去。再说，家已经没了。盂兰盆节会回去扫墓，不过也是当天来回。”

棚桥小声嘀咕着“这样啊”，抚上水原凉凉的肩膀。

“老师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啊？”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单纯地好奇啊。只要是喜欢的人的事情，不管什么我都想知道。”

水原揉揉困倦的眼睛，说，“就是普通人啊。”

“我父亲在町政公署工作，兴趣是读书，偶尔出去钓钓鱼。又土气又没精神这一点和我一模一样。我母亲虽然不是大美人，但是内心坚强，又十分和蔼。”

“那老师喜欢读书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喽？”

虽然不自觉，但是，多半如此。家里不怎么宽裕，不过小人书却有很多。说不定那些都是父亲特意为自己挑选的呢，只是事到如今，再也没办法确认了。

“记得你说过父亲是死于事故，是交通事故？”

“嗯，从悬崖掉了下去。”

本想就此打住，却不知道为什么，嘴里没有停下来。

“他是和外遇对象一起死掉的。是在背着母亲和那人去外宿一晚的旅行回来的路上。”

棚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水原的身体，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一定很难过吧？”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难以原谅他。对方也是有家室的人，那孩子和我同级。虽然不同班，不过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和相貌我都知道。每次在走廊里遇到她，我都难受得要死。而且乡下地方，每个人都相互熟识，简直没有容身之地。不过比起我，母亲不知要难受多少倍。被丈夫背叛，更甚的是，竟然以那样自私的方式死去。”

一口气说完这些，然后紧紧闭上了嘴。说的太多了。这些话，以前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甚至可以说，这是绝对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

“你一定很难过吧？”

棚桥重复着同样的话。可是却跟刚才不一样，鼻音特别重。

“棚桥……？”

扭过头去看他，棚桥的眼睛红红的。

“你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想到小时候的老师的心情，不知怎么就忍不住了。”

“笨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水原转过身，双手揽住正掉眼泪的棚桥的脑袋，把他拥入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心想他说什么呢，微微挪身窥视他的脸。

“你之前不是说所有的你都怕吗？怕伤害友梨奈，怕扭曲了我的将来，怕可能哪一天被我抛弃什么的。你说这些你都害怕。当时，我还很惊讶，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胆小。”

“你那么想很正常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不是奇怪，你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故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而已。自己很难受，看着母亲更加难受，可能甚至连憎恨父亲本身，其实也非常难受。在最敏感的年龄，被大人们肆意展开的爱啊情啊的背叛，心灵受到了伤害，因此不愿意再因那种事情受伤害，会胆怯是当然的啊。”

没想到他会给予自己这样的肯定，只觉得又被棚桥的温柔拯救了一回。

“老师之前也因为和大竹老师的外遇而备受煎熬吧？爱情有时是多么苦涩的东西，这我可是有真情实感的。可我却是那么无知，自以为是地说什么在开始之前就害怕是不对的。真的对不起。”

边吸着鼻子边拼命组织语言的棚桥，真是叫人又爱又疼到想哭。

一想到这么可爱的男人竟然真心爱着自己，就感动得不得了，只能说这是个了不起的奇迹。水原由衷地感到欢喜。

“不要说对不起。那时你对我说的话，对我来说是非常必要的啊。正因为听了你的那些话，我才有勇气接受你的感情。”

“真的？”

“嗯。”

额头碰额头，两人几乎同时抽了下鼻子。深夜的寂静中，泄露出几声细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