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潇洒不羁地盘腿一坐,十指微动,便有精妙绝伦的琴声缓缓流泻出,悠悠回荡在这一片竹林里。
无尘往往挺直背脊站在不远处,他知道一定是这个人累了,或是对这样的争夺厌倦了。
这个人总是说其实他在任何人面前戴的都是面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
可是,不是的。
无尘专注地看着垂眸抚琴的人,雪白的束发带下黑色发丝遮挡了他的眉眼,紧抿的唇带着疲惫,神色却是透出了坚定,那修长的五指行云流水般在奏响着天籁。
美得让人几近窒息。
他知道这个人勃勃的野心,为报复,却也不光为报复,当今天子好大喜功,苛捐杂税,虽非乱世可百姓仍然艰难度日,而早早立下被皇帝盛宠的太子却是个无能的庸才,优柔寡断,偏听偏信,一个活生生的昏君模板。
而其他几个皇子则被皇后也打压得懦弱怕事,纵观所有皇子,能够挑起大梁,拥有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能力的人,便只有这个被批为七杀命格的弃子梁峤了。
无尘见过这个人神色冰冷地手染鲜血,也见过这个人眉目温暖地哄着寺庙里香客走丢了的小孩子。
他见过这个人最慵懒最随性的真诚笑容,也见过这个人神情宁静,放空自我的殷殷渴望。
他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害怕孤独,多么不想让眼睛里布满阴翳。
他喜欢看这个人弯起唇角,眉梢都蔓延出笑意地调戏自己,也喜欢看这个人淡然浅笑着弹出一曲曲惊世之声,更喜欢看这个人和他输了棋便耍无赖的任性模样。
他觉得,这就是他所见到的梁峤。
让他贪恋的人。
他的劫数,他的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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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从来不觉得有一天,他会对一个人,起妄念。
然而,世事难料。
在日日坚定禅心的时候,无尘知道自己对梁峤的在乎过了头,心属佛门,本不能有任何贪念。
可是梁峤终将会离开悬珠寺,终将会……离开他,就像曾经那株他常常都会驻足的红梅,他终有一天会放弃,然后勘破。
无尘从不怀疑这点,所以他心安理得放任自己,放任梁峤大张旗鼓地嚣张盘踞在他心的最深处。
所以理所应当,轨迹行偏。
又是一次讲故事大会,无尘被拉到梁峤的寮房里听他逗乐。
梁峤又开始不死心地讲荤/段子,然而不知怎么的,他竟不留意混进了一个从南风馆传出的荤段子。
等他自己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荤/段子已经差不多讲完了。
垂眉诵经的人却已经失误地念错了两句佛经了,只是对佛经一窍不通的梁峤自然是不知道的。
梁峤反应过来自己在讲什么后就突然停了下来。
尽管那厢还在念着佛经,却仍挡不住寮房里一片诡异的气氛。
“啊……哈哈……原来还有这样的人?”梁峤最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忍不住打破尴尬开口道。
很快他便调整状态不再讲什么荤/段子而是开始讲了几个他觉得很好笑的趣事。
寮房里又恢复如初平静。
这是件被梁峤转瞬就忘的小事,然而却彻底打破了无尘那颗平静的禅心。
无尘也记不清那天晚上到底梦见什么了。
零散的几个片段里,便是梁峤那张一开一合淡粉的薄唇,还有那双故意撩人的眼睛里泛起水粼粼的波光,眼尾春/色潋滟,欲语还说。
早起的那一刻,无尘便知道,一直被视作断欲无求,佛门之子的自己,破了五大戒中的色戒。
从在那个雪天抵挡不住地贪恋那个人的温暖起,开始有了裂痕的禅心,彻底破碎。
……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开梁峤,然而当时的梁峤正是谋划回京部署的收尾时刻,忙得脚不沾地,便完全没发现无尘刻意的疏远。
因为破戒,无尘自愿去跪在了佛前忏悔,他之前还去请求了方丈为他再加三个戒疤。
戒疤痛如烙刑,悬珠寺的和尚戒疤都是用来表示自己为入佛门的热忱。甚至很多和尚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点了九个戒疤。
点戒疤的时候无尘还小,方丈怕他受不住给他点了六个,那非人的痛楚他还有印象。
如今他需要点醒自己,需要极致的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于是他便再点了三个。
清醒地感受着离痛觉感官最近的头皮处传来几乎是像胸口窒息,头脑涨裂的痛苦,而他只能以最端正的姿势跪在佛前。
痛得手抖却仍强作无事地敲着木鱼,发白的嘴唇一刻也不停地念着佛谒。
无尘面容漠然,却流露出自舐伤口的无助。佛,自诩普度众生的佛,此时,你可能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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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无尘被老方丈硬拖起来的时候,双腿差点被跪废了,若不是他有功夫傍身,身体本来康健,跪到那个程度早已经双腿废了。
梁峤再次回悬珠寺见到的便是眼神虚无,躺在床上静养的无尘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梁峤拧眉,脸色难看,“你是不是又不把自己当人看?”
“没有。”无尘打断他,牢牢地盯住他,眼神同往常不太一样,竟然带了些迫切。
“梁峤……”这是他第一次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