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认识啦!”结香迎上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是青殷楼的如云公子嘛,大名鼎鼎怎么不认识。”
“是啊,如云,你别说不记得我了,竞价那日,我就坐在路公子旁边。”晋安也凑过来,一高一矮两人左右站着,从旁看来颇为有趣。
逍遥界中,这两只妖便是常这样一左一右,逗得他欢声笑语,而眼前的两人,究竟是谁?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人,黑衣黑发黑瞳仁,大概这么高。”苍碧比在晋安眉宇位置,“薄嘴唇,高鼻梁,眉骨有些高,总是不苟言笑的,侧脸很好看,轮廓像雕出来一般,脊背很直,比苍劲的松还有气势。”
身为商人,走南闯北,晋安见过的人绝不少,听苍碧的形容,那绝对不是一般人,真有这么个岿然的人,恐怕谁见了都难以忘却:“黑发黑瞳的人满大街都是,穿黑衣的却少之又少,至于长相,没见过。”
“你再好好想想。”苍碧满怀期许地拽住晋安衣袖,“那黑与寻常人的黑不一般,很深邃,特别是眼,望不见底似的,就跟路公子的眼一模一样。”
“路兄的眼?”晋安回首看向路珏平,只见路珏平想分开两人的手停在半空中,那双明显带着醋意的眼是无底深潭似的黑,不由一愣,“我怎么记得,路兄的眼不是这个颜色?”
路珏平拉过苍碧的手,挽到自己手弯里:“那能是什么颜色,你眼花了罢。”
初见时,苍碧分明记得路珏平的眼是深棕色的,本来以为是灯火掩映,加之心不在焉,看岔了,现在想来似乎的确有些奇怪。而更另他脑子乱做一团的是,马车上,趁着路珏平打盹的一小会功夫,又悉索戳了小黑,总算得到了回应,小地龙清清楚楚地指明:“亲到路珏平就能实现愿望。”
这一吻,看似容易,却让苍碧十分纠结,若是亲下去,立时就能回逍遥界,那是最好,可若是有延时,甚至得过完这一世才能回去,那后面的日子该怎么拒绝路珏平,岂不是被当成了欲拒还迎的姿态,再次细问小黑,却又没了回应,倒是路珏平醒了。
“如云,你家在何方?”路珏平问。
逍遥界,连云阁。
苍碧心中默念,终是没回答让别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随口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南方。”
“那便去南方,你不记得,我陪着你挨家挨户探寻过去,只要你想去,定然能回去。”路珏平信誓旦旦。
苍碧只觉这话听在耳中,实在讽刺,懒得再说些无益的,掀开车帘对着外头灿然春色发怔,思绪飞到三界之外,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上。
马车走走停停,访过村落,行过缓坡,一路往南走了十数天,春色浓艳,百花盛绽,几近荼蘼,本该越来越热的天,却猝不及防迎来了倒春寒。一夜间暴雨打梨花,早晨打开客栈的窗扇,竟是一派残花落红。
料峭寒风从外头灌进来,苍碧当下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身后立时有温软的触感贴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路珏平不知何时弄来件薄裘袄,披在了他背上。
路少爷这一行虽说是违背父母的意向,离家出走,不过路夫人爱子心切,让三七带了一沓银票来供少爷花销,再加上少了风月场的开销,沿途又没多少豪华酒家,因此过得一点也不拮据。
苍碧早已换上了新衣衫,是一套素白色的曳地宽袖鲛绡长裙,配着鲜红的腰带与发绳,衬得人更是出尘,脸上微微泛着坨红,像个刚摘下的诱人鲜果。
两人打理完毕,再次上路。
马车停在山麓,经过一夜暴雨洗礼,山虽不陡,但也不会好走,三七正准备驱车绕行,路珏平掀开车帘:“走山路吧,快些。”
“公子,最多也就快上大半天,还是绕山脚吧。”
“不,上山。”路珏平又是不可置辩的简短语调,“快些。”
苍碧恍惚间竟觉得这语调与连云十分相似,只是不知是不是因数日的颠沛,有些昏沉,没有再细想。
山林小道,幽深静谧,鸟语花香都被乍寒的春风吹得杳无音信,马车在湿泥中踏踏行驶,路珏平一直观望着林叶间投下的阳光,全神贯注,也不知在察看什么。
日上中天,马车从上坡渐渐便为下坡,他问外头:“三七,天黑前能下得了山么?”
“少爷,您放心,赶得上。”三七信誓旦旦回道,这山路比他想象的好走得多。
“怎么突然这么赶?”苍碧有些昏沉,好几次头低下去快睡着了,又被马车颠醒。
路珏平没有回答,反问:“有哪里不适吗?”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头晕。”苍碧刚说完,仿佛身体为了反驳他似的,喉头一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路珏平猝然微微低头,靠了上去,两人额头相贴,鼻尖近在咫尺,苍碧显得过于热的鼻息清浅地喷到了他脸颊上。
“你发烧了。”路珏平颦眉,“靠我身上,会好受些。”
越来越迷糊的思绪也由不得苍碧多想了,就这样斜斜把脑袋靠在路珏平肩上,半合着沉重的眼皮:“谢谢。”
车帘扬起,挥在路珏平脸上,外头方才还明媚的春色,忽的黯了色,粲然的金色光束消逝在林叶间,紧接着,天际传来一声炸开的惊雷,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翠绿的叶片上,散成细细水沫,也带来了倾盆泼下的骤雨,一颗颗砸在山道上,不过一刻钟前道就湿成了蓄积一洼洼水坑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