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将领,临近州府俱有官员列名。真要查,牵连绝对不小。
查不出尚且好办。
查出问题,阁老都要头疼。
“这一个个,真不能省心!”
刘健难得抱怨,李东阳捻须沉思,谢迁的立场最为坚定。
谢丕在蓟州,请功奏疏为他所写,内容必须为真!
沉默良久,不管是否有怀疑,战报奏疏都要递送御前。可惜的是,天子不上朝,隔着宫门,无法知晓对此事的反应。
未料想,奏疏呈送隔日,朱厚照忽然痊愈。令中官至有司传口谕,升殿早朝。
不等群臣品出滋味,少年天子当殿下旨,重赏有功之臣。
“兵为邦捍,文为国章。”
“奏疏所列之文武,俱碧血丹心,赤胆忠肝,定倾扶危,保国安民,实有大功。”
坐在龙椅上,朱厚照俯视群臣,表情肃然。
张永丘聚侍列一侧,刘瑾则在两人对面。依皇命,先后展开黄绢,宣读圣意。
内容俱为封赏,然文武有别,京卫边军,府州县官衙,各自分列条陈,洋洋洒洒,竟有上千言。
“赏蓟州有功官军指挥以下共十人,以斩获虏贼功也。”
“命营州左屯卫阵亡千户才氏子入武学,年满十五袭职。”
“追赠昌平知州奉议大夫,命其子为国子监生。”
“授延庆知州奉直大夫,赏银五十两,宝钞万贯。授永宁知县宣议郎,赏银十五两,宝钞千贯。授平谷知县文林郎,赏银十两,宝钞千贯。”
“昌平同知依功升知州。”
“密云、怀柔、镇虏营三地镇守,杀敌阵亡,守备有功。升密云镇守弟冠带舍人,怀柔镇守兄张寰舍人,镇虏营镇守侄锦衣卫世袭百户,各赐米十石,银五两,宝钞万贯。”
“顺义、平谷两地营卫,杀敌有功,赐铜钱布帛。”
“京卫阵战有功者,依律升级给赏。”
“监军杨瓒,谢丕,顾晣臣,督军守城有功,分赏银百两,宝钞万贯。守城斩敌,比指挥使论,下吏部礼部议。”
“总兵官张铭,顾鼎,破敌近万,有大功。张铭升北镇抚司同知,还朝仍管豹房。顾鼎升金吾卫指挥,戍卫京畿。各赏银百两,麒麟服一件。”
“南镇抚司佥事赵榆,杀敌有功,升同知,赐麒麟服。”
“北镇抚司同知顾卿,破敌有奇功,升指挥使,赐飞鱼服。”
圣旨宣读完毕,奉天殿中寂静许久。
朱厚照咳嗽一声,方如飞石落入湖心,打破死水般的沉默。
“陛下圣明!”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位阁老和英国公为首,群臣平举朝笏,三拜叩首。
天子这般大方,实是出人预料。
有聪明人,自赏格之中察觉出不同,心中开始惴惴。
莫非天子知晓猫腻,方才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以天子的性格,不该给赏,实当大发雷霆才对。
想不通,委实想不通。
群臣都在揣测,有人得出答案,又被推翻。想到天子知晓真相,是否会秋后算账,纷纷惊出一身冷汗。
阁老依旧沉默。
无论刘健谢迁还是李东阳,三拜起身,仰望御阶,目光都有些复杂。
短短两年,今上的成长,远超出预料。
于国朝万民,文武百官,究竟是福是祸,当真难料。
想到敕令内容,联系边镇之事,李东阳细细思量,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心惊。
假如这是君臣联手设下的一个圈套,一张大网,恐怕连内阁都无法脱身。
这样的计谋,不会是谢丕,更不会是顾晣臣……他是不是看错了杨瓒?
年不及弱冠,当真会有这份心思,这种手段?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从表面看,升官赏银都是天子恩德。
早朝之后,内阁六部立即忙碌起来。
抄送敕谕,传送边镇,开国库取金银布帛,点清数目,一并送往蓟州。
内廷织造房领命,管事太监亲自监督,织工日夜轮换,三日便将赐服制成,交司礼监。
丘聚刘瑾领命,亲往蓟州,宣示天恩。
丘公公很是兴奋,忙着打点行装。
刘公公则蔫头耷脑,回到司礼监,躲开王公公耳目,关进小屋偷偷抹泪。
姓杨的去了北边,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心日子。结果倒好,一道敕令,又要亲自送上门!
想到京城和江浙种种,刘瑾满嘴苦涩,恨不能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
只要天子能改变主意,不让他去北边,不见姓杨的,干什么都成啊!即便是做个好人,咬咬牙,他也认了!
期望很美好,现实却给刘公公当头一棒。
朱厚照非但没有改变主意,更是大手一挥,启程日期提前。
凄凉寒风中,刘瑾拜别天子,登上北去的马车。
雪花飘落,刘公公推开车窗,目及茫茫雪原,生出不祥预感。
此行绝不会简单,八成又要被姓杨的欺压。
思及此,不由得迎风洒泪,自怜自哀。
咱家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哇!
队伍前行,路途漫漫。
朔风卷着碎雪,打在车厢上,接连不断,似在劝刘公公节哀。
镇虏营前,一场大火烧足两个日夜。
帐篷杂物,遍地血痕都被付之一炬。化成飞灰,随烟尘飘散,洒落茫茫荒原。
杨瓒站在城头,眺望北疆,深吸一口气,直冷到腔子里。
下定决心,便没有回头路。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