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朱棣一口否决,不由得有些讪讪的,但他既然能在今日中秋家宴提出这件事,想必也是有备而来,稍稍沉默之后,便又恢复了镇定,对着朱棣笑道,“臣弟此番交出兵权,为的就是替皇兄分忧,怎么可以因为藩地让皇兄为难,既然苏州已有刺史,那钱塘一带也可。虽不如姑苏久负盛名,也是良民之乡,想来臣弟去了,也能享两年清福。”
朱棣微笑着摇摇头,“就是这两处为难,十七弟再看看,其他的地方随你选。”
宁王此人,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时候,但是他却并不讨人厌,朱元璋的这些儿子中,若说谋略,他和朱棣几乎平分秋色。除了因为年轻经验略少和魄力上比朱棣差了些,他几乎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朱棣分庭抗礼的人了,朱棣两次拒绝,他已经懂得了他最担心的局面已经出现了----哥哥同侄儿一样,都不会像父亲一样信任自己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自讨没趣了,“皇兄看何处合适,便把臣弟指过去吧。”
朱棣笑了笑,道,“诸位皇弟不要怪朕偏心,靖难之役,十七弟身先士卒,最先支持于朕,朕心中不得不偏爱于他,朕心中替他挑了一个好地方,希望其他皇弟不要怪罪朕偏心。十七弟,接旨。”
宁王脸色有些忐忑,朱棣在此时直接下口谕就意味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两人私下商讨,虽说不能给他心仪的地方,但是若是指定的地方太差,也总还能讨价还价一番。他机关算尽,本想在众人面前博得一个好去处,没想到被朱棣反将一军,将自己置于一败涂地的境地。众人也和宁王一样,全都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新皇帝,不止是传说中的不败战神,更是说一不二的君主,他既有朱允炆没有的果决,也有朱元璋没有得圆滑。
“臣弟接旨。”宁王从席上离开,走到正中,对着朱棣跪下。
“宁王朱权,朕之第十七胞弟,战功卓绝,靖难有功,今派往藩地南昌,望其驻守藩地,替朕解忧,为国效命,为民守望。”朱棣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说完。
宁王俯首,“谢主隆恩!”
“圣旨明儿送到你府上,快回席上,用完晚膳,咱们去御花园的凉亭上赏月。”朱棣笑道。
宁王应声回座,整个宴会好像又回到了一派升平,只是所有人的笑容都和方才不一样了。朱棣给每人赐了宫制月饼,又将进贡的秋西瓜分给大家,才率先离席,往亭阁上走去。徐云华与我跟在左右,上台阶时,朱棣却回身伸手将我扶住,徐云华面色不变,她身边自有宫女左右扶持,并不需要朱棣的牵引。
朱棣刻意加快脚步,很快就和我走在前头,将身后的人甩开了一截,他回首一看,才低声在我耳边道,“还记得那一年在济南一个官员庭院之中,也是这般的夜晚吗?”
我低下头,温柔笑道,“只是那晚夜色并不如今日,那天的我们也还不是夫妻。”
“这倒是。往后的每年中秋,都由我陪你。”朱棣将我的手握进手心,双目深邃。
我回身一看,众人已经追上来了,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便赶紧把手抽出来了,“有人来了。”
朱棣偷偷笑了笑,也一本正经起来。月色朦胧,夜色粘稠,空中犹有几朵黑云漂浮,繁星全都被皓月夺去了光辉,好似站在亭下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望朱棣项背一般。
站了一会,不远处玉泉池中有一叶扁舟翩翩驰来,舟上除了一个船夫,却只有一个黑影,手持一根长萧,正呜呜咽咽的吹着。啸声悠扬婉转,秋风乍起,众人本已准备离开,猛然听到这萧声,全都驻足听了起来。
朱棣低声问道,“这吹箫的是何人?”
徐云华道,“辉祖获罪,皇上不许他再踏出府中半步。今日乃是中秋佳节,亲人团聚的时刻,他因为不能来给皇上请安,心中很是不安,那吹箫的乃是他的妻子九娘,九娘自幼善律,毛遂自荐前来以一曲阳春白雪恭祝皇上登基之喜,中秋佳节之乐。”
我不禁一惊,没想到徐云华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替徐辉祖讨情,朱棣一见到徐辉祖就要生气,而且以徐辉祖的性子,只怕根本也没有悔意,更不可能来和朱棣低头认输,这九娘前来贺节,不过是她们姑嫂合谋,权谋之计罢了。
九娘乃是女子,又是亲戚,朱棣再不待见徐辉祖,也不可能当众给一个女子难堪,看来徐云华的机关也是算尽了。
果然,朱棣对着徐云华道,“池中清冷,她一个女子,在水面上一来不安全,二来伤了风也不好,家中还有孩子,让她赶紧回去吧。曲子不错,你好好地赏些东西,让他们好好过节。“
徐云华喜出望外,连忙屈下膝盖,“多谢皇上!臣妾这就去。”
徐云华一走,朱棣便蹙起了眉头,我知道他满心不悦不愿表露,只得也不说什么,笑道,“皇上,马上就要放烟花了,站在这里能看到全景呢。”
朱棣笑道,“我等会儿替你捂着耳朵。”
果然,箫声一停,水岸对面便开始有些小小的火苗闪动,贪玩的宫女儿们都拍着手道,“要来了,要来了!”一语未落,果然已闻得一声巨响,空中一朵巨大的烟花散开,成一朵盛世牡丹的图样,五颜六色的绽放之后,又慢慢的坠落,徒留空中一阵白烟依旧在升腾。朱棣笑道,“没来得及替你捂耳朵。”
“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