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丁一没有对此事表态,只是问道:“那你怎么做?”
“弟子教士兵找了两具倭人尸体,穿上朝鲜籍士兵军服,又教把两百多余俘虏驱赶到阵地的厕所里,作为守卫就在门外的姿态,然后用那几首倭人尸体充当守卫,使两个水手长砍了他们首级,再冲入内去,救走那些倭人足轻。”他一句句的,讲得很简洁,却又说得明白,交代了每个细节,绝没有什么含糊。
“那迂斋生什么气?又扯到华夷之辨么?”丁一放下茶杯,向杨守随问着。
李秉的性格,丁一是了解的,知道了起始,大抵怎么起冲突,他都能推个不离十了。
果然便见杨守随点头道:“确是如此,启始,迂斋先生是从战机瞬逝说起,为了几个朝鲜兵的性命,弟子大约花了半刻钟的功夫布置,迂斋先生便道若为彼等几个朝鲜士兵性命,误了战机,便是罪人。弟子不能苟同,只能与迂斋说道,彼等已沐王化,为王先驱,不应视为诸夷……”
丁一抬起手,示意不用再说下去了,李秉是个喷子性格,一旦开喷,只怕他自己都停不住,皇帝他都喷,削职为民他都喷。他肯带着随身卫兵赴前线,没在这里跟杨守随喷下去,说明自个其实心里也知道理屈。
“你很好。”丁一起了身,按了按杨守随的肩膀。
这时就有通讯兵飞奔入内:“报告!已夺了松江城两面城墙,魏文成部两个团,在城墙上推进;曹吉祥率两个团正在向城内推进。参谋长有书面报告附上,请总指挥送呈先生!”
杨守随仔细问了战况细节,方才把呈上书面报告检查了,转呈给丁一。
丁一打开一看,不禁失笑,这个李秉,确是知兵事,也确是有才,但是旧式士大夫味道当真是烈浓得要紧,他的书面报没有写歼敌几何,我军伤亡几句,统共两句话,当头第一句是:“秉敢向主公乞八百里灸哉!”
八百里灸,是商朝武成王黄飞虎的坐骑五色神牛的名字。李秉这句的意思,出的应就是弃疾的词“八百里分麾下灸”:把八百里这样的神牛,杀了分给麾下,以犒赏他们的功劳。
李秉向丁一要求八百里灸的犒赏,自然就是说明,松江城已在指掌。
可以想像他写下这一句时,那意气风发之神态。
而后面一句更狂放:“冯唐未老,能缚敌酋献殿前!”
这就是自比冯唐了,说是他没有象冯唐一样到了九十多才得起用,此时就遇着丁一这赏识他的明主,所以,没有老的冯唐,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丁一看罢将这书面报告交给杨守随:“看来把在你这里受的气,撒在倭人身上了。”
然后对苏欸道:“你过去告诉参谋长,日落之前,我要进松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