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你军龄也不短了吧!陆臻现在兼着副中队长的职务,任命书马上就要下来了,怎么可能一个中队的正副队长同时不在呢?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严正看着夏明朗的眼睛说话,却被那双黑眼睛里跳动的光闪得一头雾水:这个夏明朗,今天怎么了?
“任命书,开过年,就要下来了!”夏明朗字斟句酌,严正被他的反常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莫名地紧张起来。
“等到正式的委任了,他就是副中队长,那样我们两个,就真的没有可能一起休假了。”夏明朗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撑在严正桌子上。
严正一愣,眼睛蓦然地睁大了,脸色发沉,夏明朗目光凝定,不避不让地与他对视。
“夏明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你确定?”
“我确定!”
严正深吸了一口气,却硬压下去没有发作,目光闪了闪:“陆臻,他也打算这样放假吗?”
“他不反对。”
“我明白了!”严正有些烦躁地低下头去,手中的钢笔在指尖上翻来覆去地转,偶尔落到桌面上,碰出清脆的一声响,打破这房间里像已经凝固了一般的空气。
夏明朗的动作没有变过,手掌撑在桌沿上,骨节发白。
终于,严正把钢笔在桌上重重一顿,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如果我不批呢?”
夏明朗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如果仔细地看,却会发现那双眼睛在霎时间变深了,暗如子夜,幽深不见底。严正看得很仔细,所以他全看到了,眉头略略地皱起来,有些心疼的:这是他最好的部下,最好的那个。
“曾经,你是我最好的部下!”可能是心有点太疼了,竟忍不住把这话说出来了。
“只要您不嫌弃,我以后也会是……”夏明朗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其实,这和放假的事没关系。”
“是没关系!可是……”严正异常恼火的:“你小子,反正我也管不住你,你夏明朗认定了的事,是不会变的对吗?你就不能给我省心点?啊?成天帮你背黑锅!”
“大队长……”
“好了,好了,你给我闭嘴!”严正烦躁地一甩手:“我看你也别挑日子了,这假我来帮你排,我知道你家远,十天假,腊月27一直到大年初6!”
“那,陆臻呢?”
“陆臻,新同志嘛,我们照顾一下,就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放假吧,放满二十天,跟他说在家里休满了再回来,明年混成老兵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短短几句平常的话,硬生生让严正说得火星四溅。
夏明朗差一点就喜形于色,“啪”得一个立正敬礼:“是,大队长!”
“给我滚!”
“是!”夏明朗干脆利落地回答,临走时甚至没忘记好好关上门,严正气得盯着那门盯了十分钟,只差没把笔筒砸上去。
不能反对,那小子没给他反对的余地,因为那是夏明朗!
他没法对着夏明朗说:你再想想!你给我考虑清楚!你小子不要头脑发热!等等等……
因为夏明朗不会考虑不清楚,也不会头脑发热!所以,他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更加的恼火。一个是他最好的部下,另一个将来也会成为他最好的部下之一,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种冲动想说:不,我不同意!
然后想办法找个机会,先把夏明朗借到兄弟部队指导训练;至于陆臻,只要他肯放人,无论是海军陆战队还是军研究院都会抢着要。军人没什么机会自己走动,一旦拆散了,就是拆散了,一年两年断不了,五年六年总差不多了。
而且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干了,夏明朗除了失望,什么报复行为都不会做,什么是公什么是私,那家伙心底分得比谁都清楚。
除了失望!
就是那该死的失望,令严正动摇了!
他可以是个严格的长官,他可以下达一个又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不能让夏明朗失望,一个让部下失望的长官,没有存在的价值。
那一瞬间,他看到夏明朗眼底的光沉下去,那眼神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点点激烈的因子,满满的全是失望,失望到绝望的失望,好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最亲近的人疏远。
严正想:我不能,不能让我的部下带上这样的情绪,一个对长官不再信赖的部下,会失去他的价值。
夏明朗一路往回走,身上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轻松愉悦,迈步如飞,推门走进自己办公室里,正埋头在电脑上忙碌的陆臻,抬头看他一眼,诧异道:“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吗?”夏明朗摸摸自己的脸。
“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陆臻十分警惕,一般来说,假如这个混蛋很开心,那就代表着有人已经或者即将被骗得很惨,而且他最近刚刚被夏明朗暴风骤雨一般的一顿调教,心中戚戚然,对他很谨慎。
“是啊!有好事!”夏明朗把严正亲笔修改过的探亲假调假单递给陆臻:“假调好了,看看吧!”
“唔!”
“夏明朗!”陆臻忽然惊得跳起来。
“怎么了?”夏明朗一边给自己开电脑,十分气定神闲地转头。
“这假……”
“这假放得有什么问题吗?”夏明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