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呆多久……最重要的事，兵长……兵长他……

大概大脑太累了吧。

艾伦没多久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睡得很糟糕，梦魇简直就像猩红色的湖水一样将他包裹，令人窒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中断裂的死亡场景终于变淡，直到消失。

紧接着，一种奇妙的清凉感涌上心头，不知为何，艾伦在雨水空灵的滴答声中，听到了细细的啜饮声……

艾伦缓缓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透明的纱帘鼓动，细细的雨丝从窗外斜飞进来。

而那个人正穿着单薄的长衬衫，坐在摇曳的烛光下翻看文件。柠檬水的热气袅绕开来，他身边那一瓶蓝色鸢尾开得正艳。

似乎看到自己的动静，利威尔抬头，轻声道：“醒了？”

艾伦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然后笑了：“嗯……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呢。”

“还真是小鬼啊，连做个噩梦都吵成这样。”

艾伦赤脚下床，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我说梦话啦？有在梦里跟您表白吗？”

利威尔冷哼一声：“少自以为是了，臭小鬼。”

艾伦也不在意，他从后面轻轻地拥着利威尔，细细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今天，您不会再去其他地方了吧？”

利威尔皱眉：“什么？”

艾伦笑着用鼻尖擦了擦他可爱的耳廓：“我是说……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呆在一起，就好了呢。”

利威尔没有回答。

艾伦轻声道：“呐，兵长，今天这么冷您都不关窗，会感冒的。”

说完，艾伦便松开了利威尔，赤脚朝窗户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艾伦每走一步，都感觉步履沉重了一分。眼睛和鼻子也莫名其妙地发酸，当走到窗前，用手指触碰窗框的那个刹那，莫名其妙的，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滑下脸颊。

艾伦奇怪地用手背擦眼泪：“咦……好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哈哈，难道泪腺也会失去功能？真的好奇怪啊……您说是不是啊兵长？”

艾伦说完，就转过头看向利威尔。

又是一股带着雨水的大风涌入窗户，而艾伦的眼睛快速瞪大。

因为那里……只是一片黑暗……没有人，没有花，没有烛灯，没有柠檬汁，没有书桌……

强烈的窒息感让艾伦猛地惊醒过来，他就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息着。

过了近半分钟，他才注意到自己在哪儿，才意识到刚刚那个温暖的场景只是梦……而之所以会梦见雨水，只是因为窗户的确没关，而外面正在下雨！

艾伦难以抑制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紧自己的脑袋。

没办法，此时此刻的他，真的非常想大哭一场。

可是当他的理智就快崩溃的那个刹那，他突然下床，朝窗户走去。

【兵长，真的已经死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吧！他只是突然消失了而已！那些奇形种的肚子里没有他的尸体……】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再回去找一定晚了啊……再说，当时自己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一遍了……真的……完全找不到他啊！】

【他是不是已经被带回城墙了？！】

【啊啊不行不行，现在就去找他……只要……只要从这个窗户翻出去，只要突破25米的城墙就好！】

这么想着，艾伦跃下窗户，也不顾哗然而下的雨水，在陌生的街道上奔跑着。

身后有人呼喊他。有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问：“谁家的孩子，怎么没见过？”

艾伦不顾一切地翻向高墙。

却在这个刹那，一把剑直接抵在他的喉咙处：“小艾伦，中午才说要报仇，现在就想出逃了吗？你的决定还真是靠不住呢。”

雨水早把艾伦全身打湿，他眼睛发红地吼道：“我是要报仇！可是，在这之前，我必须找到他，哪怕只剩下尸体……我也要亲眼看看……不然……不然我绝对会后悔的！”

萨罗冷笑一声：“小艾伦，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所以没看到前面那些家伙？”

艾伦看向前方。

充满雨水的黑暗里，有十多双鲜红色的眼睛。

他们窃窃私语着，缓缓朝这边靠过来。

萨罗：“你想去找他是吧？可是你能突破第一个关卡吗？而且，实话告诉你，半个月了，如果你那位兵长还在那边，必死无疑。”

艾伦握紧双拳。

萨罗：“当然咯，如果他已经被带回城墙了，那大概就还活着吧。不过，如果以这个前提来思考的话，你回去有什么意义？我猜，你们这回出墙的目的，大概就是想寻找我们这个‘故乡’吧，你费劲千辛万苦跑回去看到他，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至少我见到了他……”

“那你们在此次战役中牺牲的人呢？白死也无所谓吗？”萨罗收回剑，抓紧艾伦的肩膀，在雨中死死地盯着他，“艾伦，你必须知道，你肩负的，不仅仅是私人的感情，还有拯救几百万条性命的职责啊！”

冰冷的雨水越来越密集。

大滴大滴雨水打湿了艾伦的头发，化作缕缕液体从他的脸颊滑下来，只见他那双眸子里的火焰逐渐熄灭，然后完完全全被阴影覆盖。

艾伦没有再挣扎，没有再逃。

他埋头，肩膀快速抖动，眼泪近乎崩溃地滑出来，嘴巴里的呜咽声更是难以抑制。

——那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纵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