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他们时,是于念白和施译一起是前台付钱的。于念白将大美女的形象保持得很成功,只是一开口说话施译他们就会连连扶额说打住打住,你讲的话题太破坏气质了……三年时间相处下来,最能让于念白兴奋的话题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当施译偶然一瞥接触到她犹如闪着诡异的星光的眼睛时,他自然而然地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两个男人。
随着自己渐渐长大,施译对性向这方面的知识已经了解得越来越透彻,同时也逐渐放弃了把自己掰直的念头——或者说,打从一开始,真正明白了自己喜欢的是谁以后,他就再没有过这个打算。
爱是一种很神奇的感情,甚至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从父控到真正爱上自己的父亲,这其实是一件背德的、难以启齿的事情,说是遭人唾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为过。然而随着自己对他的心意渐渐明晰,坚定,施译的心也越发澄澈且坚固。内心怀着的那份渴望与感情纵然灰暗,甚至不可能有说出来见到阳光、与人分享的可能,然而没有关系,“我以我的内心为壁垒,我会小心妥善地保存这份感情,熨帖好每一个与你互动的瞬间,从前我渴望你背着我,一路走到一起白了头,而我现在渴望得更深,更热烈,我不要你背着我承担一切,而想与你牵手,共度岁月。”——他这样写在日记里。那本日记本是和王莹分手后的第二天买的,自始至终,他只写过那一篇——因为那是他唯一想说的话,唯一的心思,唯一的信念,从存在到结束,永不会变。
从初见心意时的慌乱甚至羞耻、自我唾弃,到明晰心意时的坚定,这一切只是因为爱是纯净的一件事,因为我是如此纯粹地爱你,只渴盼爱你这唯一一件事,所以它净化一切。
施译将念头收回来,观察着那两个男生。
其中一个长得很高大,大概有187的身高,身材很好,右耳带着枚闪亮的耳钉。三月份已不是很冷了,那男人穿着件简单的天蓝色开衫,里面是一件格子衬衫,气质很干净。
另一个男的则相对矮小一点,但也有178这样子,打扮风格和那男人很接近,但可能因为更白皙五官更柔和一点,所以整体气质要中性得多。
再仔细一看,那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倚着前台,而高个男人却一手撑在台面上,半个身子侧着,从施译这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他搂着那男人一样。
“昨天打电话来订的时候都说有,现在人来了你却说没空包厢了?!”178说道,语气很冲,两条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
前台接待的态度也横,“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就算找经理来也是这个说法!”
178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高个男人一把拦住,他嘴唇凑到178的耳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那178笑了起来,还打了他一下,当然不是真打,那模样,倒像是有些撒娇的感觉。后来那178对前台哼了一声,和高个男人一块走了。
两人走时也是挨得很近的,高个男人的手搭在178的腰上。
施译大概懂了。
轮到他们付款时,施译听旁边那个前台接待低声抱怨,同性恋恶性死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什么病。后来她同事就给她喷了很多免洗洗手液。
施译心里叹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不是不知道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上的生存之难。即使身边有很多于念白这样子的所谓“腐女”的生物,她们一看见美少年就两眼放光,看到男生之间感情好点勾肩搭背的就要上去扯cp,但这个社会给同性恋的宽容,并没有多太多。依然有很多的人,他们固执己见地认为喜欢同性是一种病,把同性恋和性|病划等号,不惮以最刻薄的言辞,最冰冷的眼神,最恶毒的态度,像躲避病菌那样地躲避着排斥着他们。
——所以施译从来没有打算说出来。
他的杜唐,是南方最有名气的报社的主编,是有名的翻译学者;他的杜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干净清爽,仿佛生来如此;他的杜唐,仿佛高岭之花,不需要太多的灯光,却自成格局,清冷从容。
虽然爱能净化彼此之间的心意,但未必能净化他人的猜忌和恶言。即使是最纯粹的感情,带给杜唐的却也只能是伤害和洗不掉的污秽——
他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而不是他此生唯一的污点。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了。让我看着你,看着你和别人谈起我时,用的是那样骄傲的表情。让我看着你,看着别人提起我时,会由衷地羡慕你。
南美洲有一种鸟,叫荆棘鸟,从离开巣窝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寻找那独一无二的一棵荆棘,找到了,他便停下来,把自己的身体深深扎进去,唱歌。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天籁——因为最美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的痛苦来换取。
我爱你这三个字,就是那根最深、最长的荆棘,他刺进施译的胸膛,痛楚是猛烈的,汹涌的,席卷一切的,明明白白的。然而他依然要深深地将胸膛挺进去,因为那根刺是命运的两头,越靠近心脏,给予的痛苦越深刻,他所能给杜唐的荣耀就越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