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细表是死的,但作为看它的人确实活的,你要把这写东西融会贯通,理解并分析出来,这就要看每一个人的水平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王封蕴算的上一个好手。
要是在以往,去一趟北京,总还要捎带办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比如,省委组织部会请他顺便去中组部谈某个干部问题,省财政厅,或省长李云中会请他去财政部谈一点什么补充预算问题。
有一回,省安全局的同志还把他带到了国家安全部,听了一回“惊心动魄”的情况介绍……当然了,王书记他自己也许会抽一点时间去琉璃厂古文物一条街品品铜绿,嗅嗅墨香,但这一回,所有这些捎带要办的事,一概都免了,也没人请他捎办什么事了,所有人忽然间都变得非常知趣,小心,谨慎。
飞机开始动了,王封蕴合上眼,往后靠了靠,本来他并不想喝茶,但还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那只青花茶杯冰凉的杯把上。
今天的机长在操纵飞机爬升时,显然想到了今天飞机上坐的是一个大人物,所以他爬升得比平常要平稳,但即便这样,王封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头晕,张秘书此刻一定坐在机舱过道对面那个离他最近的座位里,在密切地注视着他,张秘书是个好秘书,该他做的事,一件都不会少做。不该他做的,绝对不会多做一件。
特别难得的是,他总是消失在需要他消失的时候,出现在需要他出现的那一刻。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封蕴所关注的事情,他要认认真真地再合计一下,再盘算一下,见了总理之后,自己该怎么说,自己应该主动为北江省这两年发展的滞后、缓慢,承担应该由他来承担的那份责任。
王封蕴胀懑的胸臆间,顿时又自觉异常地沉重起来。
张秘书一直没敢回到上飞机时分配给他的那个位子上去,这几十分钟里,他的确一直坐在离王封蕴不远的那个空位上,密切地注视着王封蕴脸色和脸部神情的每一点细微变化。后舱的暗处,还坐着两位军医。这是应张秘书的要求,由军区空军派记觉出有大夫随行,不想把这一路上的气氛搞“紧张”了。
下午七点半左右,王封蕴乘坐的飞机在北京机场徐徐降落了,王封蕴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北江省驻京办主任带着两辆黑色大奥迪,在机场恭候着他,轿车开进了北京市区,便驶近了天安门广场,王封蕴看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就轻轻对司机说了声:“绕一绕。”
每回进京路过这里,他总要让自己的座车绕天安门广场走一圈儿。他并不忌讳这样一种说法:朝拜。他就是要“朝拜”一下。
司机会意,便从容减速,拐弯,离开了照直去中南海的那条大道,向广场一侧的大马路驶去。
王封蕴要慢慢地,认认真真地转上那么一转,不同心情中,不同处境时,他总能从这“转上一转"中,获取某种精神慰藉和提示,车子围绕着巨大的天安门广场慢慢地行驶着。车内光线很暗。
王封蕴神情沉重、愈显疲乏的深深地陷坐在宽大的后座里,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凝望着广场上的一切。
这样绕了一圈,王封蕴才轻声说:“可以了。”
一会车从西南门进了中南海的西南大门,西南门的警卫已经接到内卫有关部门的通知,对王封蕴所在的那个车队的两辆奥迪车放行。王封蕴的车沿着那道威严肃穆、由于太古老而经常需要修缮上色的红墙平稳地往南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