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他也没有移开他的视线。

我时常想起他那一刻的模样，平日里慵懒的人认真地看着我，似乎想把我看个透。

“雷格”，他开口唤我的名字，一脸冷静，“你还是坦白地告诉我你的心情吧。如果你对我还存有哪怕一丝恨意，也不必与我说这样的话，因为我不会责怪你，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恨我……这么多年了，这样的心情，说实话，也不该转眼消失。”

这句话让我很难受，他认定我的承诺不过又是欺骗。我想开口解释，却鼻子一酸，紧紧地攥紧了缰绳。

“我们都不是过去的小孩了，我爱你，却未必奢求你的爱。”帕特里克的声音还在从身后传来，“爱上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件多困难的事情，我也不会不明白……”

听到这里，我有些生气，又很是难过，无法控制地双手颤抖。

我紧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回去再说吧。”

我不懂甜言蜜语，我与他不同，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也不知如何解释过去的难堪，刚刚那句承诺，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句话了。可是，因为我过去的可恶，帕特里克还无法相信我。

我烦躁地踢了踢马肚子，它就慢慢加速奔走了起来。

迎面而来的风很凉爽，却依旧带不走我的烦闷不安。事到如今，如果还想为过去的欺骗而辩解，那连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我理所当然地伤害了他，如今又理所当然地说要爱他。我如此不知羞耻地说着爱，都是因为明白帕特里克的心里是那么深刻地爱着我。只要我开口，他必定难以拒绝我，我是明白的。

可是，事到如今，即使他心里有我，却已经不敢相信我了，我应该早已经丧失了爱他的资格了吧。

我随着马匹疯狂地在林子里奔跑，想要逃避这样的现实，想要逃出这个让我无法呼吸的地方。

直到看到森林出口的那一刻，我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帕特里克独自生活？

过去的一切已经发生，再小的罪恶也无法掩埋。可是，一想到真的要离开帕特里克，离开那个深爱我的人，离开那个，其实自己根本无法放下的人，任由他去寻找另一个拥抱他的男人，我就浑身颤抖起来。

“帕特里克……”

我口中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六神无主回过头看着森林的出口。等待的目光努力望向远方，却望不穿浓密的树林。

我焦急地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出来。

我变得越来越不安，帕特里克一定是没有跟上来。太阳已经快要下山，要是有野兽出没就糟糕了！

我焦急地调转马头，一路飞奔沿原路去找他。

匆匆穿过森林中的时候，我才想明白，原来长久以来我对他的心意一直都被嫉妒掩盖了。曾经也把他对我的爱当成仅仅是ròu_tǐ的需求与无聊的笑话，而现在才明白，自己对他的仇恨才是惨淡的阴暗与最大的笑话……

“帕特里克——”

我一路呼喊，直到在另一条小道上看见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在一颗大树下坐着，眼中红红，正用手抹去眼泪。他常年干净的白衣和长靴也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像是摔了一跤，这让我很内疚。

“抱歉……”

我从马上跳下，赶到了他的身边。

他抬起头看我，但他的脸上，挂着的不是害怕，而是黯然的死心。

我蓦地一惊，慌张地解释，“不是的这样的，帕特里克。原谅我，帕特里克，我走得太快了。”现在的我怎么还舍得伤害他，怎么还会把他抛弃在森林中不顾他生死。

“我们回去吧。”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希望他可以安心一些，却被他轻轻挡开。

“雷格。”帕特里克的声音平静而温柔，“已经够了。我都说了，如果你对我还有说不明白的恨意，就无须装出舍不得我的模样。那种事我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你也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

“不、不，真的不是那样。求求你相信我，求你了。”我越发著急地解释，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帕特里克，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一想到会失去你，我就痛苦地不得了。我说了，我想和你重头开始。”

“对不起，帕特里克。”我将他从潮湿的草地上拉起，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帕特里克挣扎着想要挣脱我的怀抱，但我那在他脖颈上落下的泪让他迟疑了。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知道他的诧异和无措。

“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靠在他的瘦小的肩上，“我想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生活。”

我是真的爱着这个人的。

这一刻我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情。

“现在的我好像很害怕你。雷格，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总能将我骗得团团转。事到如今，比起被你疼爱，我更希望的只是不被你憎恨，我对你就只剩下这样可怜的期待了。”

他的话似乎判了我死刑，我全身发抖地退了一步，心痛地看着他，企望从他嘴里说出拯救我的话。

“别这样啊，雷格。”帕特里克拉住了我的手，他还是舍不得让我难过。

我鼓起勇气，又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脸颊。“你还爱着我，对吗？”

帕特里克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可是……你的诗，是写给我的吧。”

我认真地看向他。

他也抬起头久久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