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故意闭上眼睛假装要睡觉,丞相撇了撇嘴,只得撑起来,抬起腿就要下床去。将军听得动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见丞相已经坐在床沿准备穿鞋了。
“不说就不说罢,左右睡不着,本官还是回府去了。”丞相一边穿鞋一边自言自语,其实他是故意说给将军听的。将军就是嘴硬心软,料想他肯定坐不住。
将军本想再绷一会儿,眼瞅着丞相穿好鞋子站起来甩着袖子就要离开了,他一下子撑起来,喊他一句:“你去哪?”
丞相嘴角带起笑意,站在原地,可他也不转身,就这么吊着将军,要把他吊够了才有意思。
“本官睡不着,将军也不与本官说话,实在没意思,只得回府去了。”丞相掖着袖子,绑好腰带,他故意把丝带扯紧了一点,露出他漂亮的身段来。
将军看到丞相的长腿窄腰,只消一个背影就能让人神思荡漾开去。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这朗朗的美男子,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模样?
算了,好容易才重逢一回,想黏他都黏不够,怎舍得让他走。
“你回来吧,我这床铺宽敞,够咱们两个人睡。”将军拍拍旁边的凉榻,放缓了声音,“刚才故意气你两句,怎的就把你气走了。”
尾音带着点小小的委屈,丞相一听心里便化作了那昆明湖的水,垂湖泛舟,两岸垂柳,摇落几多愁。
丞相再铁石心肠,听将军这哀怨的语气也该心软了。他走回床榻边上,俯下身来在将军的额头上了亲了一口,语笑嫣然,连带着月光也变得多情起来。
将军也不再耍小脾气了,他挨在丞相旁边,寻觅了两下,把头搁在丞相的颈窝里,闻着他身上团团的桂花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马上就要中秋了。”丞相拍着将军的背,淡然叹道,“咱俩算是团圆了。”
窗外的明月西斜了,月光如白霜爬满床头,夜色中传来一两声鸟叫,忽而又像是远在千里之外。
将军听他的语气有点怅惘,垂着眼眸轻轻说:“你想家了?”
“想家啊,一直都想。”丞相说,不管他有多少愁情,面上总是带着笑。
“你以前是怎么过中秋的?”将军好奇,丞相二十七岁的年纪了还是一个人单过,难以想象之前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丞相想一想,说:“宫里事情多,忙起来的时候也都忘记了日子。有时候还是等下人们端上几盘月饼来,才知道今儿是中秋。”
将军抬头看看他的下巴,伸手摸了摸,说:“你都是一个人过的?”
丞相寻着他的手指亲一口,揉揉将军的头发:“那时候还没见过你呢,你说是不是一个人过的?胡乱吃两口月饼就算过节了,旁的也没什么。”
将军一阵沉默,丞相突然问他:“你呢?说说你没遇见我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呗。”
“那时候啊……”将军眯起眼睛回想,“那时候我在军队里守着呢,每年都是我爹回帝都去赴宴。我就坐在山坡上,吹一曲阳关调子,就算是过节了。”
“难怪之前的宴会上都没有见过你。”丞相悠然一句,“要是早点遇见你该多好啊,省的我每年都这么孤单。”
“那怎么早些年不娶个姑娘?你看那些平常人家,到你这个岁数,儿子早就满地跑了。”将军伏在丞相的胸上,听到他平稳的心跳。
丞相一听就动手在他腰眼处掐一把,恨恨道:“这么想我娶媳妇啊?看来得找个日子把你接进我丞相府的大门了,省得你天天念叨。”
将军拍他一巴掌:“别扯那些没谱的,我是个男人,还是翁家的独子,香火不能断了。”
“老翁家的香火,”丞相得意洋洋,“怕是就要断在我手里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传宗接代不过是婚姻的附庸,最重要的,还是我爱你啊。”
☆、悄语
丞相说话和缓,声音动听,辑商缀羽,潺缓成音。奈何丞相总是在他耳边说一些不着调的情话,惹得将军心里千回百转,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方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丞相拿下巴蹭蹭将军的头顶,“你究竟看上了我哪一点?”
将军动了动身子,换个姿势躺在丞相的臂弯里,抿着嘴唇思量一番,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丞相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了。”
将军说的是他的心里话,不说丞相心肠怎么恶毒,作风怎么低下,光凭他这张脸,就足够让自己念想一辈子。将军夜夜做梦,梦中往事潮水一样袭来,而丞相的眉眼始终挥之不去。
丞相披散着一头漂亮的长发,他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将军的眼睛。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也在将军的眼里留下了痕迹,他生得那般好看,有世家大族的遗风。
老不正经的丞相这会儿也难得正经一次,他按着将军的后颈,抬手帮他把头发勾到耳后去,悄声说:“等我七老八十满脸都是皱纹了,将军你岂不是不要我了?”
将军俯身在丞相唇上亲一口,手指勾开丞相的衣襟,垂眸去看他胸口那个伤痕。丞相生来精细,胸口赫然一道伤疤像是璧玉开裂,白卷染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