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那时元气大伤,正在休养中,但不知为何,他在看到师尊被拉下饿鬼道之后,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样悲痛欲绝。经历过之后反而平静,就算在养伤的时候也在处理着宗内的事务,与往日没什么不通透。
赫舒在寒衣节的时候,备了白色寒衣、纸钱给他送过来,说,给闻仙长烧些寒衣吧。
在所有人的眼里,闻清徵已经是死人了。进入饿鬼道的人没有过一人是可以回来的,金丹期的修为到了那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赫舒也是这样想,所以备了寒衣和纸钱,但沈昭一直以来平平静静的样子却被他的举动给打破了。赫舒从未见过他那样震怒的样子,沈昭把所有的寒衣和纸钱都撕了,让他去领罚。他看到宗主的眼角发红,紧抿着唇,好像下一刻便要失控。
沈昭没有给他烧过寒衣,也没有烧过纸钱,但哭是哭了的,不止十一声。
“我就知道,师尊不会死。”
直到现在,他再说出这话的时候才觉得是异常笃定的,终于不再是自欺欺人,满足得让人心酸。
闻清徵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紧紧地,好像怕他下一刻便离开一般,可是他现在还能到哪儿去呢?
“师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闻清徵想要退缩,却又被他这样近乎恳求的温柔弄得不忍。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有些喑哑,“好。”
……
与许多人想的不一样的是,艮山并非是连绵不断的山脉,而是数十座城池的中心位置,为了方便称呼,修士们都把那些城池们称为艮山一带,也直接称为艮山。
戚怀香正在城墙上,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修士们,他心中有些感慨,嘴角勾着笑意,对着身边的青年道,“昔日那么难,都已经熬过来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身旁的青年发冠高挽,身着一身玄衣,有金纹纹饰,比以往更添了几分贵气和威仪。
柳眠迟微微颔首,看着脚下如今已经初具规模的城池,道,“是啊,以前谁能想到道修还能卷土重来呢?魔宗占了中原地界几十年,如今却将这小半城池拱手相让,不知是不是计。”
“不会的。”
戚怀香嗤笑一声,道,“沈昭才不会这么做。他既然是愿意把艮山相让,便不会在私底下弄些阴谋诡计。更何况,我们都占了艮山将近一月了,你可见魔修那边有什么异动了没?”
“未曾。”
柳眠迟摇摇头,“倒是,魔修们比以往都要平静,未曾与我们约战,也没有任何回应,实在让人纳罕。”
“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应该是被别的事情束缚住了吧。”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么?”柳眠迟问。
戚怀香想了一会儿,却是忽然问他,“你说,前些天探子来报,说魔修们最近在各地寻找能治眼伤的医师,还把医仙”
柳眠迟虽不知道他问这是什么意思,但也坦然回道,“消息是可靠的。医仙和家父交情不浅,前些时日他受了惊,我还派人去送了些东西。”
“你就没问他是去给谁治病了?”
“不曾。”
柳眠迟看他神色,蓦地想到一个人,却又下意识地在心中否认了,“怎么会?闻师叔不是已经……”
戚怀香思忖着,抚着下巴,喃喃道,“真的有可能是他,他也许回来了,要不然,沈昭还会给谁治眼伤?他自己可好好的。”
可是,若是闻清徵真的来了的话,不就意味着,饿鬼道的入口已经破了么?
戚怀香神色肃穆,立刻便给离饿鬼道最近的属下传音,让他们去看看那个被封印住的入口到底是不是被破了。
但他没存多少希望,因为他一向都知道,饿鬼道那地方一直是魔宗重兵把守的,他派去的人应该是无法靠近那里的。
令人诧异的是,半个时辰后,那边便有了回复,说是魔宗不知为何,竟然从饿鬼道撤下的人,他们没有感觉到魔修的踪迹和气息,想是已经撤走了一段时日了。戚怀香心中的猜测愈发重了,再过了片刻,听到属下来报说,饿鬼道的出口依旧被封印得严严实实,但在那出口处却有了一道裂缝,好像是曾经被开启过。
听到这里,戚怀香心里的猜测彻底地变成了现实,他紧紧攥着柳眠迟的手腕,心中悸动,“他肯定是已经出来了,肯定!”
柳眠迟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眉目依旧温柔,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手背。
“我知道了,前辈。你先平静一下,这边可有许多人呢。”
他说着,往周围看去,已经有许多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了,那神情像是在说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实在有违风化。
但戚怀香现在心中激动,才不在意这些,瞪了周围那些看过来的人一眼,冷冷道,“看什么?”
“……”
那些道修们忙转过视线。只是叹息声此起彼伏,不免都在叹息家主被狐媚所惑,越来越宠着他了。
而柳眠迟现在也确实是他们所说的那样,被蛊惑得太重了,连那人任性的时候都只能是无奈,说不了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