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利在那里弓着背,身形停顿了几分钟,似乎是在审查他的医疗用品存货。加尔文十分怀疑维吉利是想在这里给自己做一场手术。
“冷静点,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
他僵硬地对维吉利说。
但是这一次,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一个带着浓重英国腔调的声音:“我更喜欢将其称呼为面部软组织挫伤。”
“什么?”
加尔文睁大了眼睛,他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而“维吉利”在这个时候总算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拿着一小瓶淡蓝色的凝胶转过了身——在室内光线下他的瞳孔就像是孔雀的尾羽一样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铜绿色。
“你不是维吉利。”
加尔文保持着戒备的态度轻声说。听到他的话之后,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微笑了起来。
“我是芙格,我曾经与你进行过接触。”芙格伸出手揉了揉鼻根,这是一个戴眼镜的人常有的习惯性动作。
“芙格?”
加尔文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等等,你当初……跟我解释那个什么该死的多重人格障碍的家伙就是你……”
芙格点了点头。
“是我。”
加尔文有些惊奇地观察着他。
没错,他早就知道维吉利是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但是当他看到与维吉利完全不同的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了新奇和诧异。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把芙格和维吉利当成同一个人——尽管他们使用的是同一具身体。
同样的卷发,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衣服,在短短的一瞬间里,维吉利就变成了芙格,他们的气质是如此不同,简直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忽视掉他们那完全一致的外部元素。
芙格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冰冷气质,哦,或许用“冰冷”这个词还不是那么恰当……他就像是某种生化产品,机器人或者别的什么。加尔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方。
如果说维吉利是天真,愚蠢而温暖的,那么芙格便是锐利,坚硬和锋利的。
面前的男人让加尔文莫名地想起了中学实验室里的那些玻璃器皿,那种完全束缚在理性之下,严守刻板程序的无机质物件。
“我是医生,维吉利恳求我处理一下你的伤口……他十分担心。”
芙格用那种毫无起伏地腔调对加尔文解释道,在说道“恳求”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目光飞快地闪动了一下。
加尔文并没有注意到芙格在那一刹那间的怪异之处,他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很奇妙,他熟悉的那个维吉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芙格,咄咄逼人的,刀锋一般锐利的英国医生。
加尔文发现比起维吉利来他更加不会应付芙格,甚至……出于完全无法解释的原因,加尔文还有那么点害怕跟他打交道。
偏偏就是这么一丝连加尔文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畏惧之意却被芙格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仰着头看了加尔文一眼,压低了声线说了一句:“别怕……听话。”
听话…
加尔文在听到那个单词后之后眼神有些涣散。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滑过他的脑海,随后如同雾气散去,消散不见。
加尔文感到自己背后的伤口开始发热,并且迸发出了暗暗的疼痛。
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加尔文是无暇关心自己背后的伤口的,因为这一刻芙格已经伸手直接卡住了加尔文的下巴。他的手就像是死人那样冰冷,加尔文在被他碰到的瞬间背后冒出了鸡皮疙瘩。
芙格那看不出任何感情也看不出任何温度的视线飞快地掠过了加尔文的伤口。
第62章
“你在干什——”
“有一些小血管和小淋巴管发生了破裂,不过我没有看到血肿……接下来,请张开嘴。”芙格说道,就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合成电子音一般。
偏偏就是这种没有任何人情味的态度,让加尔文无法招架地听从了他的指挥。加尔文顺从地张开了嘴,当芙格冷静地捏着他的下巴观察他的口腔内部时,加尔文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自己愁云惨淡的七年级。
当时他的龋齿非常严重,霍尔顿医生不得不带他去了熟悉的牙医那儿看牙,加尔文努力忍过了白天的治疗过程,并且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持续不断地做着关于那位牙医的噩梦。
而芙格正将那久违的可怕记忆带回到现在。
“张嘴的时候有感到任何的疼痛或者不适吗?”
“呃,我想没有……”
“很好。”
芙格点了点头,随后将一些淡蓝色的凝胶涂在了加尔文的脸上。
那些凝胶带来了相当强烈的凉意,加尔文在忽如其来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了缩。凝胶的气息让加尔文不由自主地涌出了少许眼泪,芙格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凝胶,稍微有些刺激,但是起效很快,没有副作用。”
英国医生忽然开口说,不过对于这个解释,加尔文唯一可以回馈给他的只有茫然的眼神。
在眼泪的作用下,加尔文的眼神显得湿润而柔软,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儿脆弱。
芙格垂下了眼帘,他忽然往前倾了倾,接着他伸出手,将用拇指按在了加尔文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