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山有什么用。”宋离淡淡道。
“可能他们见着你安心吧……”不悔想了想:“谁叫师尊你厉害呢,是个人都想倚仗你。”
宋离摇摇头:“他们想多了。”
“那师尊你到底去不去嘛。”
“不去。”宋离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师尊……”不悔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是不是……”
宋离转过脸看着他。
“……你是不是还对四年前的事儿心怀芥蒂啊?”
四年前“狩猎大会”的事儿,不悔一直没敢提。当年他年少气盛,非要在江湖上闹出个名堂来,后来也的确是如他所愿。
他因为猎得魑魅兽而一举成名,狩猎大会的金印也送到了手上。
只是那过程坎坷,还牵扯进了武林盟主的亲儿子。
如今,他时常行走于武林之中,同各大门派有不少的交情,也成功的把自己的名字和伏伽真人摆在了一块儿。
但那次之后,师尊却怎么也不肯再下山了。除去每年春秋两季下山采新茶,宋离从未踏出过天眼宗一步。
便是江湖上都开始传些风言风语,说是四年前狩猎大会,宋离擅自对武林盟主简承泽的独子动了手,二人自此便结下了梁子。
简承泽不再捧着宋离,有意疏远冷落,惟恐有朝一日被宋离骑到头上。
而那边的宋离自是满不在乎,一个人蜗居在山上乐的逍遥快活,也不愿再理这些红尘俗事。
这些话多少带了些夸张的成分,但正如宋离所说“无风不起浪”——师尊和简承泽之间不可能半点芥蒂也没有。
当然,这些话不悔是不可能复述给宋离听的。
“此话怎讲?”宋离问道。
“也没。”不悔有些难以开口:“就是……那次之后,你都不怎么下山了。”
“那次之前,我也没怎么下山。”宋离道。
“反正我觉得不一样。”不悔坚持了一下:“师尊,要不你就下山转一趟,当散散心了。”
“你可是还有别的原因?”宋离看着不悔,目光坦荡又直白。
不悔觉得自己差不多被那眼神给看穿了,师尊何等聪明,这几年江湖上发生的棘手之事不差这一件,更甚者都有之,自己何曾这般执着的想要师尊下山过?
但那些话说出来又怕污了师尊的耳朵,扰了师尊的清静。
“没……没有。”
宋离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何时下山?”宋离猝然道。
“啊?”不悔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何时下山?”
“明……明日……”不悔说到一半惊诧的瞪直了眼睛:“师尊,你愿意下山了?”
“本是不愿意的。”宋离迈开步子往前走,丢下不悔独自在原地呆愣。
*
不悔回了岁寒居。
他掩上房门,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在床肚下探了探,按开一个暗格。
不悔把揣了一路的东西从怀里拿了出来,翻开看了看。
那是几张泛黄的纸,布满了陈旧的褶皱。纸上写着字,是曾经不悔瞧上一眼就觉得头疼的夷文。
四年前,他做了一个可怖的怪梦,拉开一段被刻意抹去的记忆。从那天开始,他便将与宋离相识以来的种种细细回忆一遍。
从那条灰褐色的巨蟒,到精通夷文的伏伽真人,再到被火光笼罩的祭坛。
不悔绞尽脑汁才从记忆深处搜刮出几个诡异的字符,那是当日他在祭坛地下凑到宋离身边时,在那人拿着的书里看到的。
鬼画符一样的字,毫无规律。
不悔把那字誊了下来,想去藏经阁里找找线索。
可任他把藏经阁翻了个底朝天,天眼宗那容纳各洲各陆群书的地方,竟找不到有关夷北的只言片语,连夷文书籍也没有。
当时的感受不悔不愿再去细想,他只知道越是没有痕迹便越是可疑。
后来,他借着下山历练的由头终于有机会接触这些番邦之语,拿着誊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在书上对了三天三夜,终于拼凑出两个如梦魇般的字——
血蛊。
再往下,是谁中了血蛊,又是谁要解血蛊,师尊为什么要找这东西。
一连串的疑问几乎要将不悔的力气抽干。
他盯着那两个字足足愣了一个时辰,才疯了一般的去找那巨蟒的线索。
可惜,一无所获。
不悔无奈,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竟也愈渐熟悉起这个蛮荒之地,这个族落的风俗、隐秘诡谲的巫术,还有他们的语言。
就在不悔快要放弃的时候,武林中突然出现各门镇派之宝丢失的事情。
这几年不悔时常于江湖上奔走,宗内事务有大师兄和二师兄代宋离处理,而武林中的便由不悔出面。
就在几日前,空山寺的佛祖舍利被盗。不悔同武林盟的人一起去查看,竟出乎意料的在供奉舍利的佛龛内发现了蛇形图腾。
那是两条相互交缠的巨蟒,互相吐着信子,仰头对视。
不悔一眼便认出来,这便是多年前他曾见过的巨蟒。
他赶忙去找奉天,几年过去,昔日和他一起猎凶兽的小沙弥已然长成新任法师,前途不可限量。
不悔没说的特别详细,只把在佛龛中看到的蛇形图腾向奉天描述一遍,请他讲讲这图案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