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好,明日再来,未必能吃上同样的菜,这店开得着实叫一个放荡不羁。但人家店里又确实有本事,即便这样胡来,也还是有大把的回头客赏脸。
余锦年在后厨调了食客点的几份羊杂肉,闲了下来便做起了药丸。
药是神曲、山楂、莱菔子,陈皮、茯苓和半夏,并入了炒谷芽,是最常见的一个方子,叫保和丸,专治食积的。方里山楂治肉积,谷芽治米积,莱菔子治面积,陈皮半夏又能理气止呕,总之是各有各的好处。他想着虽说石星身形健壮,应当很快就能自愈,但呕吐吞酸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他还是季鸿的人,以后少不免要为季鸿出力,还是做些药丸送过去比较妥当。
保和丸用蜜和丸不妥,过于滋腻,便直接用清水点丸,用竹匾子扫上配制打磨细致的药粉,一点点地摇晃成豆粒大的小水丸,这考得是臂力和经验,看着容易,真做起来却不那么轻松。前世因有了各色机器,人在当中便没了什么作用,如今余锦年亲力亲为,终于体会到其中的艰难。
他一边感怀各类先进设备,一边苦哈哈地晃着竹匾,千辛万苦地制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小水丸出来,做好后也懒得抛光,扫上层干药粉,直接晾晒在房檐底下阴干起来。
余锦年是想尽快给姜秉仁送去的,结果刚出了一碗面馆,发现街上拥了许多拍手欢叫的小孩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奔跑,他为了躲避往旁边让了让,却又迎头撞上一个兴冲冲的布衣伙计。
紧接着便听后头一声锣响,一队扎着红布腰绳的脚夫抬着火红的箱奁从巷道里转出来,一个衣着玫红绣缝鸳鸯的媒姐儿,前前后后张罗吆喝着,叫“小心点儿,莫摔着”,这媒姐儿讲究得很,哪里敲锣,哪里分糖,哪里须得直着走侧着拐,吩咐得一丝不苟。
余锦年叫着被他撞了的那伙计,问道:“谁家娶亲?”
伙计嘴里含着块分得的饴果子,半腮鼓着似田蛙一般,高高兴兴地说:“是城西严家!定亲,扯聘礼,哎呀呀,可真是风光!这少说也有十几个箱子,都压得那脚夫抬不起肩膀了!”
他说着也塞给余锦年一块饴果子,叫他沾沾喜气,生意也能更红火。
“不过可惜了啊!”一个卖核桃的婶娘挤过来看热闹。
“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伙计问。
这七巧八邻的闲话就属她们听得多,哪家生了闺女哪家诞了公子,比人家亲娘都清楚,那婶娘低声道:“不扯谎,婶子我也给人说过几次媒,在城南也有些名气。那严家小姐啊,端的是品貌俱佳,端庄大方,头上又有两个做官的父兄,这也不知怎的,却把家里女娘配给了个商户。”她掰着两块核桃肉往嘴里填去,啧啧摇头,“听说还不是本地的,远得很,滇州府来的。严家小姐要是嫁去了滇州,还不知能磋磨几年,受不受得了那穷乡僻壤的苦……”
那伙计沾起婶娘便宜,借着说话的功夫吃起人家的核桃来:“可是真的啊,他家里怎么这么狠心?前两年不是还说非官家不嫁的么?”
“这谁知道啊,他们大户人家的事儿——”婶娘一低头,见自家兜贩的篮子里核桃少了一大把,顿时跳起来去打那伙计,“嘿你这小不死的,怎得吃婶子我这么多核桃!拿钱来!”
两人打着打着闹远了,后边儿余锦年没再去听,心中却惊喜万状。旁人不知其中缘由,他却是知道的——严玉姚如何死去活来才得着今天这个结果;那严荣又是如何刻板守旧,才能松了口,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曹诺忠情多年,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他春风得意楼也不去了,掉头跑回了自家面馆,冲进了门,见季鸿坐在井边洗菜,整个人在太阳底下闪得发光,遂一把扑栽了上去,惊得季鸿险些栽到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