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座岛见到他的第一面,她生生被逼得两眼泛潮。
那当真病到脱了形,苍白到她几要认不得他。
她一次次轻唤中,他勉强掀睫,然后认出她。
在那当下他气到唇直抖,颤声骂——
「不是女儿家吗?明明是女儿家啊……来这儿……来这儿……作死吗?」
虽有伦成渊遣来的仆婢仔细照料,她仍守在他身畔多日,而伦成渊就为行谨而来,自然哪儿也不去,同她一块儿守。
有几次她支着额、睡眼昏寐间,瞥见少年执着行谨的手,挨在榻边看他看得入魔,终于这两日行谨状况稳下了,少年却不出现。
这是什么既娇又傲的论谲情愫?
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近君情怯。
人事乱,情事亦乱,越想越乱,干脆全抛诸脑后。
她的目的仅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再清楚不过——
护行谨平安,带他回去。
如此而已。
「有人拿咱们家十一爷作赌,我自然要赌,还得想法子赌赢才行。你也说了,这水里来、火里去这么多年,多少关都闯过,岂能败在此地?」她将挣扎着欲要起身的穆行谨扶坐起来,与他松快说笑。
穆行谨没好气地哼声,耳根倒有些红了,他蹭着双腿下榻。
穆容华探袖扶他,他也不拒绝,大大方方拽住她的小臂,站起来活动筋骨。
见他们往外走,两名忙着家务的仆婢立即放下手边事跟了来,却被穆行谨沉着脸冷冷瞪回去。
「十一爷刚用过膳、喝了药,我陪他出去走走,不会走远。」穆容华打圆场。
穆行谨一声不吭,掉头就走,显然此次遭劫,把他尖锐、愤恨的一面全引出来,才会逼得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沉默抗拒。
「你对我该要有信心些。落难有落难的做法,先保自身安全再想逃出之法,若逃不出去就乖乖待着,别忘你排十一,我可是老大,哥哥我总会寻到你的。」一顿,因「哥哥我」这个自称竟如此自然从口中吐出,唇角不禁翘起。又走几步之后,她徐沉道出重点——
「所以往后万不可再这样蛮干。绝食不进,这算哪招?都已处在困势,岂能再伤自己?十一弟向来精明,怎会入了魔障看不清?」
两人缓步走进一片绿竹林中,有风来回穿梭,沙沙叶响,徐徐竹鸣。
她身边清瘦的男人深吸了口气,终才慢吞吞道……
「……你是老大,自然听你的。往后我……再不那样了。」
他这话听了该令人安心,穆容华却觉胃袋一沉。
依行谨爱与她斗嘴、激辩的脾性,她以老大姿态自居又说教,他不回剌她两句怎会甘休……但,他却乖乖受了。
「伦成渊出海不归一事应已传至家中长辈耳里。他身为家中独子,我想尚书大人绝不容许此事发生,若得知了也不敢张扬,定然先派人暗中追查。」她寻个话题欲引他多说些话——
「来岛上之前,殷叔曾递来消息,查出户部尚书与当朝中书大执宰在政务上多有不合,若将伦成渊干下的事呈上朝堂,他身为国舅爷又是朝中大官之子,想一举定罪还是得依靠中书执宰在朝中之力。」她微耸肩头,似一派轻松——
「当然,需耗出的银子少不了,但是啊,绝对能一吐怨气,你以为呢?」
她侧眸瞧去,只见穆行谨喉结略动,眉眼辨不出神色。
内心怪异感扩大,竟觉得……觉得……
「行谨你是不是……唔!」嘴上突然多出一只巨掌!
那人真不知从何处现身,明明肩宽腿长、手大脚大,精壮得不像话,却从来灵动如蛇、疾飞似豹,猛一来就从身后捣住她半张脸,不只她遭此「毒手」,连行谨也被捣得严严实实以防出声。
随即一阵眼花,人已被拖至细竹形成的根丛后头。
她与行谨两人四眼全瞪着黄发大汉。
行谨也是个见事精明的,见穆大少瞠圆的眸底无丝毫慌惧,甚至还闪闪发亮,心中多少有底。但他仍摆出一脸嫌恶,挥掉捣嘴的大掌。
游石珍要他噤声罢了,他不让他捣,哼哼,他还不想让他吻掌呢!
这一边,穆容华亦拉下他的手,却未放开,以唇语询问——怎么了?
游石珍以目光示意,才须臾,林中传来两人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那二人正因某事起冲突,可惜离了些许距离,谈话内容无法听得真切,穆容华聚精会神去听,勉强捕捉到一些——
「……之前谈好的,咱的船和人马供你用,连这座岛都任你来去,还帮你养心上人……那份伦氏大族收藏百年的藏宝海图,你非交出不可……」
听不清楚被问话的人答了什么,忽闻过江龙一阵冷笑。
「没带出来?急着出海,所以没带身上……哼哼哼……国舅爷,伦大公子,你该不会觉得我很好唬哧吧?」仍笑,忽地转狠。「咱帮你一把,得担多少风险,你最好放聪明些,别逼我翻脸!」
双方又你来我往飞快交谈,过江龙最后笑笑撂话——
「我的手下会安排穆行谨到寨子里住,至于是长住抑或小住,就看伦大公子何时将藏宝图取来。」
伦成渊嗓声拔高,急吐出什么,过江龙的声音重重压过他。
「你何时来换,穆行谨何时离开。可别让我久等,你也知,寨子里虽有姑娘供大伙儿解馋泄火,还是有几个好男风的,穆行谨是块美得流油的天鹅肉啊,你若来晚了,他被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