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负气站在岩边,脸色沉沉发青,见我出来,直接了当道:“嬛妹妹,你曾经对我说在宫中几年,已对男女之情绝望。你也曾对我说,清河王是宫里的人,又是当今皇上的弟弟。那么如今你和清河王,又是怎么说?”他的语气激愤而伤心。
我静一静心神,道:“如你所说,这话是我曾经说过的。”
“你……”温实初伤心道:“曾经说过的话就不算话了么?”
我轻轻摇头,柔声道:“实初哥哥,不是曾经说过的话就不算话了。而是世事的变化我们常常始料不及,曾经并不能当作永远的。就如曾经,我是当今天子的宠妃;就如曾经,我家中鼎盛煊赫;就如曾经,我是不谙世事的甄嬛,只会抱着莲蓬站在船头唱歌。实初哥哥,那些都已经是曾经了。即便我多巴望着它不要过去,终究是过去了。”
温实初怔怔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个,你只说,你和清河王是怎么回事?”
我深深呼吸,冷冽的空气让我头脑清醒,我屏息道:“没有怎么一回事,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仅此而已。”
温实初神色大变,苍凉道:“好!好!好!你到今日才肯对我说实话。”
我心中歉然,和言道:“我又何尝想瞒你,在我心里,你如我的兄长一般,是故交好友,我本该早早告诉你的。一则到底不是可以到处宣扬的事,二则你对我的心我不是不晓得,也怕你伤心难过,彼此难堪。”
温实初怔怔着恍惚道:“你们这样来往了多久?”
我咬一咬唇,道:“很要紧么?”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我身上,徐徐道:“很要紧。”
我低首,“半年。”
“那么你们相识了多久?”
“总有六七念了。”
温实初眼神剧痛,如同要沁出血来,低声嘶哑道:“你与他认识了六七年,可是你与我相识相处总有十来年了,是自幼的情分啊!”
我心中难过不已,低低道:“有些事,并不是讲认识多少年相处了多少年的。”
温实初那么怔怔地、带着破碎的痛楚凝视着我:“是啊!有些事不是讲年份的,可是你说,你已对男女之情绝望,何况他是皇帝——你以前夫君的弟弟啊!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温实初的话,在瞬间凌厉地挑破我的伤口,揭出血r模糊的过往。我的心口微微作痛,冷寂了声音道:“你要知道是为什么,我便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对男女之情绝望,因为我对我的人生绝望,因为我根本是个沉溺在痛苦里的人,是他,是玄清,他让我对所有的事开始抱有希望,让我愿意去相信我所追求的,以致我可以不顾忌他的皇室身份,你明白了么?”
我一口气说得急了,声音微微失了往日的语调,心突突地跳跃着,犹如山间作响的沉沉暮鼓。
温实初的眼神凄然而悲凉,“可是你和他在一起,只怕以后受的苦不会少,连最基本的名分也不可得!”
我凄楚而笑,似战栗在秋风萧瑟里的一朵花,“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即便和谁在一起,都不会有名分可言的。那么,温大人,难道你能给我名分?或者,你觉得名分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他无言,只怆然看着我,“你会很辛苦……”
我扶着岩壁,盈盈而立,“我所辛苦的,他也一样辛苦。只是你怕我受委屈辛苦,于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既然愿意跟随他,自然也想好了会遇到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世间的事,再多困苦,再多艰辛,都敌不过一个心甘情愿。
温实初的神情稍稍平静下来,喃喃道:“心甘情愿,我对你,也是心甘情愿、万死不辞的啊!”
我摇一摇头,走近他道:“实初哥哥,那是不一样的,你对我好,我铭感五内。可是我和清,却是两情相悦的。”我定定而恳切,道:“我知道你要劝阻我什么。只是到了今时,我也不怕对你说,哪怕我选择了清是一个错误,我也宁可一错到底,永不后悔。”
我回首,迎上身后玄清柔情而热切的目光,心头一暖,整副心思都可以放落了下来。他只远远以了然的姿态站着,并不走近。我面对温实初的伤怀与震惊,亦是不忍,轻轻道:“实初哥哥,说实话罢,你是觉得和我在一起要紧,还是我真心安乐要紧?”
这话,是带了试探的意味的,若他自私,我或许可以坦荡一些。他启唇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真心盼望着,他也许可以仔细一点。
温实初道:“在我心里,我总是奢望有一日可以得到你,和你在一起,当是最最要紧的事情。可是嬛妹妹,我连在梦里都清楚地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真正开怀喜乐。那么,还是你真心的笑容更要紧一些。”
他的话,在一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肺,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温实初,他是这样待我好,这样真心待我。他的真心,甚至不亚于玄清对我的爱意的。
然而,感动再多终究也只是感动,而不是感情。
我俯下身扶住他的身体,轻轻道:“实初哥哥,谢谢你带我这样好。”
温实初双目通红,扬一扬头,极力忍住眼泪,道:“我对你并不好,我方才这样凶的说你。嬛妹妹,我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说过你。”
我点头,眼中微微发涩,道:“我不怪你的。实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