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的重臣,又掌握目前先机,她却是范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曾入过冷宫的皇后,气势上相比,本该高下立判的。但不知怎地,颜贞静被她那冷飕飕地眼神一瞥,被那伶牙俐齿却铿锵有力的话一问,竟有些浑身不自在,隐约觉得心里头不安起来,明明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无端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颜贞静无法容忍,尤其想到自己所代表的太子,就宛如太子受到了轻视一般,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恼火,这对于在朝堂上忍气吞声几乎十多年之久、本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韬光养晦的他来说,极为罕见的。
颜贞静肩头缓缓微沉,望着凤涅,斩钉截铁道:“不用强词夺理,朱家也好,大舜也罢,他们所统辖的自是天下,天下就是朱家的天下,子民都是大舜的子民,我为了皇室正统,让所有都回到原先该有的上来,便同样是为了子民百姓好,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那种凌厉逼问的气势忽然消失了,她的脸上出现几分默然之色,隐隐地竟有几分悲伤似的。
颜贞静怔怔看着,实在猜不透她心底想什么,问的又什么,这极快地气势转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方才那句反问好像一记重拳却打在了空虚处,全然使不上力。
却见她双眸一垂,又抬起来,语气也淡淡地,问道:“那么颜大人,我请问你,现在,百姓可好?”
颜贞静一愣。
凤涅道:“甘宁卫的百姓,被鬼夷铁蹄入侵,日日垂死挣扎,指望朝廷派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南方水患之地,更有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等待他们大舜朝的朱姓天子为他们做主……就在我们说话的每一刻钟,都会有不知多少百姓又死在异族的屠戮之下,死在天灾的荼毒之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天子稳坐朝堂,稳妥地处理一切,而你身为朝臣,便应当先急天下百姓之所急……却不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甚至想要能执掌平定一切的天子的命!”
颜贞静双拳紧握,缩在袖子内,微微发抖,却不想让她看出来。
身为一个朝臣,一个权臣,这些国家政事,他自然知道的无比清楚。
“等过了这时候,一切便会好的,”周身微微发冷,却还倔强撑着,他为之谋划了许久的大事,怎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颜贞静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凤涅笑着,“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惜你却偏偏地又做反了!”
颜贞静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够了!我所做的,只是想让朱玄澹交出不该他有的一切而已!何况,他若真如你所说,是个贤明的好帝王,就不会因为我的计划而张皇失措……了!”他好像溺水的人捉到了一根稻草,望着凤涅说道,“不错,他如果真的贤明仁圣,就不会理会你的死活,不会中我们安排下的计策。”
“那么阿靖呢。”凤涅淡淡地。
“什么?”
“朱安靖呢?”凤涅望着颜贞静,反问,“就算见清不会因为我而张皇失措,你们的计策引来了秦王,挟持了朱安靖,这两个他在皇族之中仅存的血亲,你觉得,他还能如平常一样,在勤政殿内安然无恙地处理公事吗?”
颜贞静身子的抖已经掩饰不住,嘴唇微微发抖,却不做声。
凤涅的声音缓慢,也带了一丝无奈地疲惫,道:“颜大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凭自己的良心想想,这么多年来,朱玄澹做为一个帝王,他做的怎么样,他可有什么对不住这大舜朝,对不住这天下百姓的任何地方?”
颜贞静喉头一动:“他、毕竟不过是……个……”
“你若怀疑他的血统,或者怀疑大皇爷的死他所为,那么,我倒很有兴趣,跟你讲一个故事。”凤涅的声音仍然很慢,没了起先那种咄咄逼人,她的眼中甚至也透出一股极淡地哀伤,可颜贞静听着这样的声音,却有种极想要听下去的渴望。
“什么……故事?”
凤涅本站着,此刻便往后一坐,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啜了口,才抬眸轻描淡写地望向颜贞静:“你可知道,懿太后娘娘,怎么死的吗?”
颜贞静望着这先前如一把出鞘的剑般气势逼人的皇后,她现在,却好像宝剑入鞘后韬光隐晦……又带了一丝深藏功名后略显疲惫的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在这么短的瞬间内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虽不承认,颜贞静潜意识中却隐隐地觉得……他面前的这人,真的……
滋味很复杂。
其实在同皇后面对面接触之前,颜贞静也曾从自己的娘子嘴里听说过,他的这个名义上的小姨子,是个最怯懦不过的性子,就算被人当面打几巴掌都不会回一句嘴的。
当时在宫里头跟这位主子一照面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身上那光辉只一个叫做“皇后”的名头所赐予附带的。
看样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颜贞静暗地里握紧了拳,复又缓缓松开,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做无所谓状:“娘娘请尽管地巧舌如簧吧。”
凤涅不以为意,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究竟真假,我自管说,你自管听,相信颜大人不会连辨别真假的判断力都没有。”
颜贞静哼了声,正欲开口,却听门外有人低声道:“主人,有消息到。”
颜贞静看凤涅一眼,起身出外,静静听了会儿,便回来,神色有几分古怪,若有所思地看凤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