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不能被他所用,他便会想方设法毁了你的声誉,打压你在西域民众中的威望。这样,你的号召力失去,对他的威胁也就没有了。”
“艾晴,这些,罗什都想到过。但我若屈从于他,又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看向窗外纯净的蓝天,悲悯布满整张清俊的脸,“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啊。我一人受辱,总好过为虎作伥。”
“他会让你在众人面前骑恶牛劣马,看你一次次摔下,以此取笑。”
“不过是身体受辱,又有何惧?”清澈的眼波看向我,嘴角浮出了然的笑,“艾晴,你为了罗什泄漏天机,不怕佛祖责怪么?”
“我也没别的天机可以泄漏了。”眼圈红了,想起那样的羞辱就心疼难忍。可是为什么只有几个字的记载,如果可以更详细些,我也许可以找到办法预防。“罗什,我仅知道他会让你骑恶牛劣马,可我不知道这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更不知道他还用了别的什么更残忍的手段对付你。”
“不用但心。这些,都不是罗什最怕的……”
我顿住,探头望他。他最怕的是什么?他却回避我的眼睛,紧盯着窗前的蓝天。天空下,几只鸟儿飞过,自由而欢畅。我们何时能飞出牢笼呢?不光是拘禁我们身体的牢笼,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心灵的牢笼。
这以后我们的日子陷入一种莫名的悲凄。每天译经时我也好他也好,都心不在焉,却强撑着对彼此微笑。晚上的缠绵变得更痴长更激烈,每次似乎都是世界末日前的销魂一刻,直到精疲力竭彼此相拥着沉沉睡去。
五日后他又被吕光叫走,而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等他步履沉重地回来时,光洁的额头上居然有个红肿的大包。最让我害怕的,不是这个红肿,而是他脸上从未有过的绝望。
我跳起来,扶住他摇晃的身子让他坐下,心痛地五脏六腑绞成一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不答话,目光凝滞。想去拿药膏,却被他拉住。
他留恋地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艾晴,一旦得自由,你便去弗沙提婆那里,他会拼出性命保护你的。”他猛然将我搂进怀,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紊乱。“佛陀垂怜,听到罗什祈求,派你来此。虽然只有连一个月都不到,罗什已经感激不尽,别无所求了。”
这种决绝的语气,让我一下子全身冰凉。我最担心的最不愿发生的事,果真出现了。挣开他,紧盯着他的眼,嘴角狠狠咬下,只有这种疼能让我清醒地说出话来。“罗什,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寻思如何死?”
他浑身一激,悲伤到极点的目光笼罩着我,却又赶紧偏头,稳一稳颤抖的肩膀:“艾晴,你别胡说,我怎么会……”
“罗什,你忘了要弘扬佛法普渡众生的使命了么?”我打断他,用尽力气喊,“你忘了中原还有无数民众在这乱世中苦苦挣扎么?”
“还有我,我历经千年宁愿抛弃家人身受辐s来到你身边,不是为了陪你这一个月时间。”我咆哮着,从没有这么怒气冲冲过,“你要是爱我,就要为了爱活下去,这样才伟大!”
“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忍辱负重活下去,最终完成使命的,才是强者。”我抓起他的手,狠一狠心,咬下去。一丝咸味混着泪水涌进嘴,苦楚而酸涩。
我抬头,看他浑身颤抖却强忍住疼,历声大喝:“罗什,你记住,你的使命比性命更重要!”
盯着我的目光,由之前的绝望逐渐变暖,他突然放声大笑,语气里充满旷达:“好!艾晴,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看了看手背上的牙痕,坚定地点头,“罗什以后,绝不言‘死’这一字。”
然后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大笑转成浅笑:“艾晴,你总是有办法让罗什清醒过来。”
我嘘出一口气,心痛地到处找药给他敷。本来只想留个牙印就可以了,怎么刚刚就这么控制不住呢?
“艾晴,你历经千年宁愿抛弃家人身受辐s来到我身边,千年是指天上地下的时间差别么?你的家人如今是在天上等你吧?辐s又是什么?”
给他涂药膏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到他思量的眼神。“罗什……”
嘴被轻轻捂上了,他用另一只不需要涂药的手温柔地盖住我。“泄漏天机不是好事,佛祖会怪罪你。所以,以后定要慎言。就算对罗什,也绝不可说。”
那天夜里我一直辗转难宁。清穿文里女主最常说的就是——我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过程。可是对我来说,一千六百五十年比康熙的儿子们久远太多,连史书上短短一千来字的记载,有多少真实性都难以保证,更何况这只字片语的背后会是怎样的过程,我更是一点都无法预测。
深夜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幽幽叹息声,是他。他应该也能感觉出我的无眠。只是,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直到天光微白。
仅仅过了一天,他又被吕光召去了。他刚离开,马上就有个宫女送换洗衣服进来,告诉我这些衣服都是最新的,又拍拍衣服,眼神和动作都充满暗示。我疑惑地翻开,在里面找到了一块有字的丝绸帕子。
那几个吐火罗字母匆匆而就,笔画潦草。“昨日大哥与吕光争执甚烈。吕光以你为要挟,大哥在殿上愤而触柱,企图自尽,幸被阻挡。但吕光已放弃说服大哥,现下恐有意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