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斯迫不得已,就只好向克列福持辞了职,一个人又回到了伦敦。刚在自威尼斯回来的路上的查太莱夫人康妮,便私下和梅洛斯约好了上伦敦旅馆中去相会。r与r一行接触,她也就坚决地立定了主意,去信要求和克列福特离婚,预备和梅洛斯两人去过他们的充实的生活。
这一篇有血有r的三百余页,是以在乡间作工,等满了六个月,到了来年春夏,取得了和珂资berts的离婚证后,再来和康妮同居的梅洛斯的一封长信作结束。“一口气读完,略嫌太短了些!”是我当时读后的一种茫然的感想。
这书的特点,是在写英国贵族社会的空疏、守旧、无为而又假冒高尚,使人不得不对这特权阶级发生厌恶之情,他的写工人阶级,写有生命力的中流妇人,处处满持着同情,处处露出了卓见。本来是以极端写实著名的劳伦斯,在这一本书里,更把他的技巧用尽了,描写性j的场面,一层深似一层,一次细过一次,非但动作对话,写得无微不至,而且在极粗的地方,恰恰和极细的心里描写,能够连接得起来。尤其要使人佩服的,是他用字句的巧妙。所有的俗宇,所有的男女人身上各部分的名词,他都写了进去,但能使读者不觉得猥亵,不感到他是在故意挑拨劣情。我们试把中国《金瓶梅》拿出来和他一比,马上就可以看到两国作家的时代的不同,和技巧的高下。《金瓶梅》里的有些场面和字句,是重复的,牵强的,省去了也不关宏旨的;而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却觉得工句一行也移动不得。他所写的一场场的性j,都觉得是自然得很。
还有一层,劳伦斯的,关于人的动作和心理,原是写得十分周密的,但同时他对于社会环境与自然背景,也一步都不放肯松。所以读他的,每有看色彩鲜艳刻划明晰的雕刻之感。
其次要讲到劳伦斯的思想了,我觉得他始终还是一个积极厌世的虚无主义者,这色彩原在他的无论哪一部里,都可以看得出来。但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表现得尤其深刻。
现代人的炽热中于金钱,oney的争斗、倾轧,原是悲剧中之尤可悲者,但是将来呢?将来却也窗莫能测!空虚,空虚,人生万事,原不过是一个空虚!唯其是如此,所以大家在拼命的寻欢作乐,满足官能,而最有把握的实际,还是男女间的性的交流!
在的开卷第一节里,他就说:
“我们所处的,根本是一个悲剧的时代,可是我们却不想绝望地来顺受这个悲剧。悲惨的结局,已经出现了,我们是在废墟之中了,我们却在开始经营着新的小小的建设,来抱着一点新的小小的希望。这原是艰难的工作,对于将来,哪里还有一条乎直的大道;但是我们却在迂回地前进,或在障碍物上钢曰。不管它地折与天倾,我们可不得不勉图着生存。”
这就是他对于现代的人吃人的社会的观察。若要勉强地寻出一点他的乐观来的话,那只能拿他在这书的最后写在那封长信之前的两句话来解嘲了:
“他们只能等着,等明年春天的到来,等小孩的出养,等初夏的一周复始的时候。
劳伦斯的的结构,向来是很松懈的,所以美国的一位批评家约翰麦西joy说:“劳伦斯的,无论从哪一段,就是颠倒从后面谈起都可以的。”但这一本《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却不然,它的结构倒是前后呼应着的,很有层次,也很严整。
这一位美国的批评家,同时还说他的作风有点象维多利亚朝的哈代teredith,这大约是指他的那一种宿命观和写的细致而说的,实际上我以为稍旧一点的福斯脱e.er及现在正在盛行的乔也斯jae与赫胥黎aldoushuxley和劳伦斯,怕要成为对二十世纪的英国界影响最大的四位大金刚。
一九三四年九月
谈劳伦斯
林语堂
朱柳两位老人正在暗淡的灯下闲谈,因为此时虽是民国三十五年;苏州城外大半住户还未有电灯。在二十八年曾经因为沪宁公路通行,苏州的马路上屡次发现汽车的踪迹,后经吴门人士一体反对,报上也曾有过一次剧烈的辩论,才把汽车禁绝了。柳先生饭后无事,过来找朱先生攀谈,在这暗淡的灯光之下,看得最清楚的就是朱先生一支旱烟,下垂着—个烟袋,一卷烟云缭绕而上。
“早晨在我的箱筐里翻出一部旧稿。”朱先生指红木桌上的一部黄纸的书稿说:“看来倒还有趣,但这是不预备发表的。”
“怎么不发表?”
“一则还有末段两章未译,一段译得不甚满意。起初我也想发表,拿给一家旧书局看,书局不要。过了半年,书局忽然来信要了,我迟疑莫决起来,主张不发表。我想一本书如同和人说话一样,也得可与言而与之言,才不致于失言:劳伦斯的话是对成年人讲的,它不大容易懂,给末成熟的社会读了反而不得其旨……。”
“报上也常听见劳伦斯名字,大概说他诲y罢了。”
“自然,日报上哪里有什么别的东西可谈;就是谈,人家也不懂。现代孤劳自赏的作者,除非不做书,或做趋时的书,就得被人拖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