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旁边暂坐吧……完颜……完颜大人……”
完颜速头发花白,面色凝重,眼角边一道道皱纹像是刻的,神色倒也平静,仿佛里头被围困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外孙,随着耶律延休和王药慢慢顺着湿滑的道路走到一边临时的当做哨楼的一户,在笼着的炭盆前先好好地烤了烤双手,又要了热茶水,喝了好一会儿仿佛才做好了说话的准备。
他环顾四周:“叫不相干的都出去。”
耶律延休吩咐道:“所有人在外头候着。”特别转头对王药说:“你也外边去!”
王药未及说话,完颜速先开口了:“不,王观察要紧,得留下。”目光随即飘到耶律延休脸上,似乎要下逐客令。
耶律延休大窘,抗声道:“完颜大人,小将是营救太后的主帅,我可不走的啊!”
完颜速倒不拿话挤兑人,点点头说:“那请耶律将军一道听听,不过,法不传六耳,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唉……”
他低着头叹息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说:“宫里传出的确切的消息:太后……怀孕了。”
王药和耶律延休手里的茶杯,争先恐后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瓷片破碎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的肚子,请查收。。。
☆、11.11
王药和耶律延休的惊诧是不一样的,所以,随后一个惊中有喜、喜中有忧,而另一个则露出十足的失落和颓败来。
王药警觉地瞥了耶律延休一眼,蹲身把地上的大块碎瓷捡进茶盘里,借此磨蹭拖延。
耶律延休过了少顷反应过来,闷声闷气问:“叛乱和这有关?”
完颜速大约是点了点头,好久默然,才又缓缓道:“我是做父亲的,但也觉得她不对更多——本就已经两嫁,却又在寡居之中弄大了肚子;弄大了肚子,安安分分偷偷生下来也就算了,偏偏身边的人不谨言慎行,把消息传到外头;已经知道朝中不少人对此意见很大,却又——”大概这里最难启齿,他又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却又生了妄念。”
王药这时候抬起头问:“她生了什么妄念?”
完颜速眯着眼睛,利剑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宫中传说,上苍示意,天狼星比以往十年都明亮,预示着此胎万分贵重,日后有极贵之相。”
这样的谣言,加诸一个还未成形的胎儿身上,未免有点异想天开!王药深深地往胸腔里吸着气:“这样的谣言,不是把太后往被动处整么?”
“但是!”完颜速本就恼恨王药,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冷笑道,“隔日皇帝上朝,脸上就是五痕指印——说是做姨母的恨铁不成钢要好好教导陛下成才,谁信?”
王药诧异间连手无意识捏紧,被锋利的瓷片划出偌大的血口子都没有觉出疼痛,他抗声道:“孩子还没生出来,还不知是男是女,但凡动脑子想一想,便知道太后绝不可能犯傻去欺凌陛下!”
这孩子平安生出来,萧邑沣也不过不足六岁的娃娃;这孩子长大到十岁,萧邑沣也才刚刚到亲政的年纪——中间这么多时光,以完颜绰的权势和手段,想把自己亲儿弄上皇位,什么法子想不到,非要急于一时?!
王药犹捏着瓷片在摇头思忖,那厢耶律延休已经暴起,手一拍案桌,案桌上的杯杯盘盘全部跳了两跳:“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就能够逼宫叛乱了?到底是谁,自己做不到像个臣子,好意思要求太后什么?完颜大人,咱们也不必多谈了,里头不乖乖率着禁军归降,我就打进去营救太后!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请完颜大人把我这话带给里头的叛军!”
王药突然问道:“叛乱的朝臣是两院的重臣,还是在京的萧姓王?”
“都有。”完颜速看了他一眼,“如何?”
王药笑道:“完颜大人也是和他们一气的?”
完颜速色变,却连急切否认都没有,反而不胜其怒似的,用力一甩袖子:“她是我女儿,但是错了就是错了!陛下是完颜氏的外孙,但更是萧氏的嫡脉,到哪里都堂堂正正!南院夷离堇和北院宣徽使领禁军虎符,我也只能求着他们日后破上京宫不要伤害太后,随便哪处软禁,都得留条性命。”
耶律延休又惊又怒的眼神瞟向完颜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做父亲的能说出来的狠心绝情话。
王药泠然笑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阿雁杀伐果决,平日看完颜大人温文尔雅,原来也是有杀伐果决的一颗雄心。”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猜测得对不对,仔细打量着老狐狸的神色又觉得深不可测,无法确认,只能先行自污:“不过,太后或能活命,她肚子里的孩子势必不能活命。不管是被迫小产也好,还是生出来再溺杀也好,我这个当父亲的,总归是不忍心这样的事发生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每一句话都带着嬉笑的意味,然而铁一般的骨子立在话里,尤其说到最后“当父亲的”若干言语,笑语中带着尖锐的刺一样,却也无比坦然,坦然到无耻,无耻到坦然。
王药听见耳边一声愤怒的嘶吼,转瞬间眼挡的手伸了半截又顿住了,果不其然脸上挨了狠狠的一掌,脑袋里“嗡嗡”的响,鼻子里一道温热流下来,他伸手一擦,低头一看,手背上一片猩红,再一抬头,耶律延休像愤怒的狮子一样,喘着粗气,大约见他还满面不要脸的平静,又是一掌扇了过来。
王药伸手四两拨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