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活脱脱的冷面美人。凭警长的直观感觉,她和吕小娟迥然不同,她的目光深沉、警觉、机敏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蓝色……蓝衣女侠,东方某早仰……”东方鸿飞一时言语无措。
“还是叫蓝色妖姬的好,对吗?东方警长。”她咯咯地脆笑起来,开朗豪放,一对蓝宝石耳坠打秋千地晃动;身体一摇,脱下大氅,紧腰的蓝缎小袄越发显出娇饶。
“嗯、嗯。”东方鸿飞不自然地笑了,他曾听吕小娟说,蓝宝珠不哭,但也不好笑,多得是冷笑,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畅怀大笑。警长能从银铃般的笑声里感到她对自己的信任,没有虚伪和寒气。
“大名鼎鼎的神枪警长腼腆得像个大姑娘。”蓝宝珠瞥了他一眼,对母亲说,“妈,能把我哥唤起来吗?”
宋福贵和宝珠相认后,福贵第一句话就问:“妹子,这些年你原是做了土匪?”
“哥,如今天下,何为匪盗?又何为臣民?从皇帝到总统,大大小小的军阀官宦又比土匪强多少?不过是文明土匪。他们白天是人,夜里是鬼,我呢?鬼就是鬼!”
警长朦胧地感到,蓝宝珠高傲而自信,如不急流勇退、隐居偏安,必然有百尺竹面为风折凌霄,挂云帆而濒危沼潭的祸患。当下也不便对“匪论”而抒见。
宋王氏备下简单的酒莱,笑着说:“宝珠的脾气还是老样,爱跟你傻哥哥逗嘴玩儿。我不管什么匪不匪,反正宝珠是我闺女。宝珠,你回来啦,总算老天睁眼。
东方先生是咱思公,大家都不是外人,将就着吃吧,图个吉庆,总归骨r团圆啦!“说着去揉眼角。
东方鸿飞不便推辞告退,只得在桌旁坐下来。宝珠把一杯酒端起,神情凝重地说:“义父、义母,女儿找到母亲,不敢忘你们多年养育之恩,二老当先饮此杯。”
把酒洒在地上。福贵嘟囔着说:“酒不太多了。”宝珠也不理他,又斟满一杯,递给宋王氏,说:“妈,这杯您喝了,我要孝敬您,谁让您偏偏疼爱做了盗匪的闺女呢。”
又将第三杯酒奉上东方鸿飞,毕躬毕敬地说:“东方先生,多蒙两次搭救。那次在万春楼不是你一枪把刘十牌揍下墙头,我真要被擒了。”她微微一笑,又斟满一碗酒说,“我陪你喝。”
警长站起来,面呈正色:“东方某不是英雄但借英雄,姑娘虽为巾帼却胜我辈庸俗须眉,承蒙姑娘抬举,我实在汗颜。自惭形秽……”
“你看得起我就快喝了,婆婆妈妈的冒出酸味儿,话也r麻。”宝珠笑着望他一眼,先把酒干了,碗底朝内,看到警长也喝得爽快。
宝珠又喝干一碗酒,说:“妈,王德兴那小子的脑袋到底被我切下来啦,扔进泔水桶里,漂在脏水里像瞪眼的猪头。”她抿嘴笑着很得意。
“宝珠,不是娘怪你,替母报仇,杀了王楼也就算啦!可范四少又哪点得罪你了,也作了无头之鬼。还有赖子,我猜也是你杀的……”未等宋王氏说完,宝珠秀眉微蹙,把酒碗一顿,说:“妈,你心也太善了。我杀人自然有道理,女儿虽是强盗,可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东方鸿飞温和地说:“姑娘,草莽之气勿施高堂。”
“你管得倒宽。”宝珠柳眉舒展,眼里又噙着笑意,端起一杯酒送给福贵,说,“哥,还记得你给我买冰糖葫芦的事吗?我记得,那时,我说哥吃一个,可你说嫌酸,都给我吃了。”她眼圈有些发红,“哥,这杯酒是妹妹敬你的,愿我早有个贤良的嫂子,抱个小侄女。”
警长见宝珠数碗劣等白酒落肚,怕她醉了,抢先转过尚未成熟的话题:“姑娘,不知你以后做何打算?”
宝珠毫不犹豫地回答:“带着娘和哥哥走关东,那里有咱地盘。咱们已是警匪不分了,啥事我不瞒你。”
“还是瞒了。”警长满面微笑,小心谨慎地说,“不是要到南方去吗?”
“是小娟告诉你的?”见他点头,自语般地说,“谈何容易啊!”
“宝珠,我这把老骨头埋哪都一样,劝你还是洗手了吧。”
宋王氏求援地望着东方鸿飞。
“洗手?妈,蓝色妖姬是女儿的绰号,烙在脸上的金印,洗得掉吗?”又对警长说,“东方先生,你送佛已上西天,以后如用得着我宝珠的时候,尽管说话,六尺之躯,任凭驱使。”她拿过皮箱,取出个物件,顿时映得陋室生辉,一件高翠雕成的“五龙盘珠”闪着绿色的光晕。“这件玩物虽算不上连城之宝,可也值个三万、五万的……”看到满面疑惑又渐渐变成鄙夷之色的警长,她接着说,“礼物是轻些,不知东方先生想要啥?”
“姑娘,你太小觑我东方某了。”警长唇翘冷笑,神情十分淡泊,“为钱财而行仗,伸正义则走险,这不是一回事。”
“好!”宝珠柳眉一扬,两眼闪着光泽,说,“山不转水转,风云不动日月,我们后会有期。刚才是我看低了你。”
“这年月。”东方鸿飞停顿半晌,说,“我混上这身号褂子,芝麻般大的警长,不过是有口饭吃。清廉禀公尚能做到,但铲除不平,正民国法纲,却是一枝独木、半分荧光。姑娘如不见嫌,警长想与你这强梁结交!”
“痛快!”蓝宝珠双眉飞扬,拇指轻轻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