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的无理取闹,可年夜饭,又是年夜饭!
“侬个小姑娘……”老师傅住了嘴,从后视镜里看见后座客人竟已泪流满面,不由改口“侬到啥地方,带你一程”
程嘉一反倒不啃声了,只是无声流泪。
“哎,噶漂亮小姑娘,有啥好哭的呢”老师傅踌躇一下,掏出几张纸巾递过来“侬到啥地方?我真的还要吃年夜饭啊,都等着呢”
“谢谢,不好意思”程嘉一接过纸巾,打开车门,哒哒哒离去。
老师傅摇摇头“搞不懂”
多亏市政交通还在运作,程嘉一坐在地铁车厢,懒懒的想。换在平时,正值下班高峰,地铁里怎不挤得你死我活。想起一句对上海地铁拥挤程度的形象评论:我一直以为人是立体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是平面的。不过,这会自己还能在脑子里转这些,可见恢复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强,嗯,或者叫,没心没肺?待到广播里报“南京西路”她才发觉自己坐过了站。要说这政府也是比人还能折腾,叫了好些年的石门一路,说改也就改了。
她当初跟小妖精住这里时……摇摇头,程嘉一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想有什么用?还不如围着地铁多绕点圈子,她自讨苦吃的从那条很长的换乘通道走到一号线。果然,这平时拥堵的不像话的人民广场,这会也没多少人在站台。看来人们要不在饭店,要不就已经到了去饭店的路上。她一个人又嘿嘿傻笑了一阵,颇有兴味的通过一号线再去换三号线。
如果此时还在地铁打转的程嘉一知道异国他乡还有人因她而起了不大不小的争执,也许心情会好一些。可问题就是她不知道;对方,也不知道。这也难怪她只能一边哀叹着自己这孤独的农历年,一边悲哀的回忆着自己略略有些悲惨的少年时光。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个当年的魔岩三杰这样吼着。她现在到底有多可耻?入门脱了鞋,她习惯的想往台阶上一蜷。才恍然发现这已经不是以前那处地方,当初特意从网上找了些特别素雅干净的装修风格扔给装修公司,力求完全不同。可身体还保留着以前的记忆,果然,习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过是经过南京西路,就让她魂不守舍。
外面已经放起了烟火炮竹,这个古老的过年仪式,终究在被遮遮掩掩禁过些许日子后重见天日。看吧,她就说,习惯,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又没头没脑的乱想了一会,静待岁月流逝。直到“咕噜”一声响起,她才惊觉自己已经不晓得呆坐多少辰光。亏得好这屋子用的木地板,暖气开着,也不觉得冻。就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脚麻的厉害,整个人只能再次软在地上。是呢,早就没有人会再抱着自己去沙发了,也没人会做好饭菜等着,更没人窝在一起看春晚。怎么就不明白呢?
甩甩头,把心底深处那一点点潜藏的奢望完全抛开。“程嘉一”她自言自语“你个白痴,还在等待奇迹?前两次的教训还没吃够,不死心的傻等着这第三次。瞧,可不又落了空!”她揉揉脚,待得那阵酥麻过去,才起了身。
“叮---”程嘉一一惊,难道……
看着对讲机里的那张脸,程嘉一一时惘然失望。沉默一会,低低问道:
“怎么是你?”
“就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赶快下来”难得的,一向不动明王般的柏崇文有了些许急迫。
好吧,程嘉一套起外套。临出门前,想想又转身换上运动鞋。
柏崇文看着这个一身休闲打扮的女人,暗叹口气:自己还真不被待见。终究微微有些忍不住:“你”特意扫视了程嘉一全身“除夕之夜,就这身打扮来见我”
程嘉一微微红脸,怎么就不能这身打扮了。跟健身教练会面不穿运动装,还要一身香奈儿套装不成?
似乎看出她想些什么,柏崇文拉起她手,走向停在旁边的车“快点,来不及了”看看表“还有20分钟不到,可别太堵了”
程嘉一注意力被那辆奥迪a6l吸引,没有理会两人紧握的双手。倒不是这车怎么出奇,她只是想着这金牌教练的薪水也真是不低啊。也许她可以试着去试试这份工作哦,应该比现在这份好玩。
看程嘉一目不转睛的在自己和车之间来回打量,柏崇文暗暗好笑“跟朋友借的”这话倒不假,这车还真是他跟人借的。只不过显然程嘉一误会了,也收回了自己的八卦心,嘴里却忍不住恶毒玩笑“很长时间没见,我还以为……哈哈,这就多了辆车呢。本来以为自己该拜拜师顺便自惭形秽一下,你也知道,我一向以钓金龟为人生目标。”
柏崇文瞥了她一眼,隐隐的压迫感逼得程嘉一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月亮真圆啊!我们去哪?”
“今天是除夕”发动车子,柏崇文淡淡丢出一句,窘的某人只好四处张望状“嗯,嗯,想不到除夕居然没月亮,呵呵”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已经顾不得这浮木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无意识的哼哈衬得自己紧张的心思一览无遗。
“有必要这么紧张么?这可不像你”伸出手轻握了她一下,惊得程嘉一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她,突然记起:那个,刚才,他们是不是牵手来着?这个人是柏教练,又好像不太像。散发的压迫气息与存在感,充满整个车厢,她后知后觉的想:自己,怎么有点像自投罗网?
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