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我,就像那只小狐狸一样,我杀训练营里的人,训练营里的人杀我,我以为,人和人之间就只是这样。可是,听到那个故事,我才了解,原来人和人之间,还有这样一种关系,会让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变得独一无二,会让一个人期待另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遇到和另一个人相似的东西便会想起另一个人,甚至,会让原本毫无意义的事物,因为和那个人有所关联,而变得有意义起来。”
就像小王子之于小狐狸,像麦田的颜‘色’之于小狐狸。
对小狐狸来说,麦田是不是金黄‘色’,和它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不会觉得美丽,不会觉得特殊,但因为有了和麦田的颜‘色’相同发‘色’的小王子驯服了它,所以麦田对它来说变得有意义起来。
也许天底下事物的美丽都是如此吧?因为会让人们联想到特殊的人,所以这些原本单调枯燥的东西一下子变得‘色’彩缤纷起来,变得有意义起来。
如果没有凌寒怒放的傲骨,文人们会那么喜欢梅‘’吗?
如果没有谦虚空心的气节,会留下对竹的千古赞颂吗?
如果没有淡雅高洁的气质,兰‘’会被誉为‘’中君子吗?
……
许多许多的事物都是如此,人们真正赞颂的,并非是事物本身,而是它被赋予的意义。
她杀训练营里的人,训练营里的人杀她,也许,那晚之前的她就像故事里没有遇到小王子的小狐狸一样,对这样的生活早已经感觉到厌倦;也许,那时候的她,就像小狐狸一样,渴望着被某人驯服,从而变得独一无二,也让某个人在她心中变得独一无二。
只是,从前的她不知道,不懂,不了解。
于是,当她听到这个故事之后,才会那样的触动,才会被一个编造出来的童话,一个被认为虚妄荒诞,只是将给小孩子听的童话所打动……
于是,因为有这个打动她的故事,那个夜晚对她来说,变得有意义起来。
即便经历重生,她也清晰地记得,那晚那个小孩子干净、纯粹的声音朗朗诵读着的那个故事,记得那晚繁星灿烂,新月如眉;记得那晚庭院里盛开的玫瑰‘’所传来的淡淡幽香,以及空气中青草的味道……
所以,但凡看到这样夜晚,比如今晚,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悠淡平和,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或者,天底下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一只小狐狸,渴望着因为某种关系,使自己变得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渴望着有那么思念,也会被思念的人,渴望着一个在遇到和他(她)相似的事物时,便会想起的人,一个遇到和自己相似、有关联的事物时也回想起自己的人……
“从前不知道,所以可以在训练营呆下去,可以杀人如麻,可是知道了,渴望了,就无法再待下去了。”苏陌颜轻声道,“于是,我离开了训练营。”准确地说,是叛逃。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冥焰却能够想象其中的凶险。
那样残酷、冷血、无情的训练营,怎么会允许她离开?其中必然经历了无数惨烈的厮杀,血腥,以及死亡。
“我找了一处很安静的地方住下,然后每天看着周围的人,终于发现,外面的世界,和训练营很不同,我所渴望的,认为遥不可及的,在外面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拥有。孩子有父母,因为那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所以对于父母来说,孩子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和世界上其他的孩子不同;妻子有丈夫,因为相遇过,经历过,所以他们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
苏陌颜轻声说道,似乎回到了那段安详静谧的生活,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虽然浅淡,但是,那是她曾经‘露’出的第一个真实的,由衷的微笑。
“我以为我已经摆脱了训练营,可以一直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然后,某天遇到一个人,成为我的特别,可是……其实,我并没有摆脱!”苏陌颜说着,嘴角笑容消失,回想起那段往事,忍不住轻轻抚住了心口的地方,那里,似乎仍然隐隐作痛,似乎仍然有诅咒的声音萦绕不散。
你狠毒残忍,双手沾满血腥,就算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赎罪,谁会爱像你这样的人?
苏陌颜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成拳。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苏陌颜睁开眼望去,只见冥焰轻轻握着她的手,正担心地看着她。忽然间,她微微一笑,心中的疼痛顿时烟消云散,就算真是诅咒又如何?如今她已经不是训练营里的一号,她已经重生成为苏陌颜,是一个普通的人,正常的人。
那些在训练营中的人可望而不可及,无论如何都不能拥有的感情,普通人其实很容易就能够拥有。
而经历过训练营的前生,她不贪心。
现在,有染画,有赵姨娘,对她来说,已然足够。
“后来……训练营的人找到了我,清理‘门’户。临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永生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宿命,却没有想到,老天爷会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苏陌颜微笑着,目光柔和如月,“守心庵的那场大火,烧死了真正的苏陌颜,然后,我成为了她,拥有了从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一切,我很感恩,真的。”
她说得温和而欢悦,冥焰心头却是一阵酸楚。
别人不知道,他却了解,苏陌颜其实很惨,赵姨娘软弱,染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