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去,也没得平白弄坏了身子。”
瘦削娇小的少女直直跪在凌霄殿后,装束华丽至极,却淡淡垂着眼帘,殊艳的面庞上絶少表情,被鬓角簪的细水晶坠子摇摇晃晃地映着,直似水光潋滟。只是不知是冷是累,脸上透着层薄薄的苍白,闻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全当霍晨江不存在。
他叹了口气,也只好抽身回去,换了茶水点心,送走了一批文官。那批人一出门,他便见隋戬抬手捏了捏眉心,连忙插空道:“陛下不去看看?”
隋戬看了看天色,皱眉道:“不是叫她回去么?还跪着?”
霍晨江点点头,赔笑道:“娘娘重情义,年纪又轻,就这么一个弟弟,心疼些也是有的,难免失了分寸……”
话音未落,隋戬已打了个响指,冲宫女一叩桌面。宫女开了门,一帮早等得腿软的官员推门而入,各自展开折子倒苦水,隋戬展开眉目,一一接过去话头。霍晨江瞧科,知道这是已动了怒,也不敢再说,悄悄退下去,自打了个盹。
小宦官见状,忙递上细毯靠枕,霍晨江骂了句鬼灵精,又嘱咐道:“好生伺候着,少多嘴。”
小宦官应了,又问:“师父往常惯破破qqun63+54-809*40常叫我多跟陛下逗闷子的,今日怎么又要少多嘴了?”
他横了傻小子一眼,话也只说了一半,“陛下往日心情好,如今都几日没合眼了?少去招惹。”
小宦官推门去了,外间话音逐渐纷杂,霍晨江刚合上眼,突听外头人声一静,随即传来一阵瓷器爆裂的声响,“啪”地脆响在耳际,惊得他蓦然睁开眼滚下地去,边跑边抖开袍子,还未到跟前已往下一跪,慌忙抱住了隋戬的腿,“陛下当心碎渣子!”
大臣和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站了一地,方眠跪在地上,全身伏着,额头抵着地,扣在地上的手已指节发白,显见得是强闯进来为方驭求情,下了死决心,脊背发抖,不发一言。
一只白玉杯被隋戬掼在地上砸得粉碎,他仍要向前,大抵是想将方眠拽起来问个究竟,被霍晨江这么拦腰一抱,怒得屈膝一踢,“松开!叫她起来再说一遍!”
隋戬素性冷淡,极少七情上脸,如此一高声,书房里的人都下意识地抖了抖肩,小宦官吓得直挺挺跪了下去。
唯有方眠攥了攥地面,竟当真直身起来,定定注视着前方某处,哑声道:“质子虽不是太子,却也是爹生娘养,既然爹娘都没了,便只剩臣妾这个姐姐记得他年未及冠,还是个孩子。陛下心意已决,臣妾自知无可回转,那便请陛下也将臣妾贬到西北去,姐弟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霍晨江听了,直觉如有一缸冷水兜头浇下,手都发麻。其余众人不明就里,只知道是方驭犯了忌讳才被贬,但就以方驭的人才品性,明眼人都知道假以时日必成气候,陈国皇帝玩一手防患于必然也无可厚非,只没料到贵妃血气这般浓,竟跟皇帝面对面呛了起来,于是更加觉得这一趟来得倒霉,头也不敢抬。
室内静了半晌,隋戬看向方眠,她的面庞被那细碎的水晶映衬得如同沉在水光中,竟不怒反笑,“你跟他?如何照应?”
方眠的面庞骤然蒙上一重惨绿,咬住了苍白的嘴唇,重俯身下去,重重磕了个头,“那臣妾替他去。西北那样的险恶去处,臣妾虚长他一岁,没有看着他孤身一人——”
隋戬没等她说完,已抬了抬手。宫人连忙开了门,送走早已僵了身子的官员,自己也撤身出去。霍晨江也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咧着嘴回头,“陛下,娘娘身子不好,您也当心气坏了自己的——”
一句话未落,隋戬已漠然向他看来。那一眼冰寒入骨,携着凛凛威严,霍晨江忙敛了神色,抽身出去关上了门。
方眠仍伏在地上,脊背微微起伏。隋戬攥着手心忍了半晌,缓缓蹲下身去,涩声道:“你懂不懂朕的心?”
她的声音伴着疲惫,“臣妾懂。”
他嘲讽地轻笑了一下,“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你什么时候才肯叫这一句‘臣妾’?”
她盯着眼前的地面,“臣妾明白。陛下胸中有公义,眼中察秋毫。阿驭做了错事,断无可赦之理,不过去年秋,誉王囚禁jiān_shā官女,判了罚俸八月。冬,户部马敏奸民女三人,杖责二十了事……”
“不错。他犯了事,是其一,犯了你,是其二。一如此,二如此,你要朕如何放过他?”
方眠沉默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眼底迅速掠过一抹水泽,倏忽而逝,“……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方眠撑起身,捏了捏发麻的膝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被隋戬两步赶上了钳住了手臂,“说话。”
她目视着前方,咬了咬牙,终于气性上来,话音仍极平静,“我们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