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上不懂的地方,或是你此刻的心情。”墨潋弯弯嘴角显出一点随意的笑容,“我想听听你说话时的声音。”
颜凉子的脸被近在咫尺的灯烤得有点发烫。这个妖怪总是在颜凉子对他心生畏惧之际不遗余力地蛊惑她。
她抿了抿嘴唇,说道:
“其实今天学校里举办了讲座,麦迪教授阐述的部分内容,我有些疑问……”
墨潋:“具体是什么?”
颜凉子想了想,在那场讲座的结尾,麦迪教授用阴沉的语气念着结束语――“你们对于神的理解让我忧心……恶鬼从可怕之地到来,使菌虫滋生,使毒蛇蔓延,使战火燃起……年轻人们,永远别把你们的信仰放错地方”。
虽然那位教授没有明说,但颜凉子能感觉到他似乎对墨潋有很多不满。
颜凉子忍不住就把这个感受说了出来。
墨潋拿起眼镜,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书,语气听起来不甚在意:“他是和平爱好者。”
颜凉子:“你们认识?”
“活得太久了,偶尔会碰见。”
颜凉子有点发愣:“你……活了多久了?”
“和那位信仰和平主义的老教授基本同岁。”墨潋看着她,微微笑着,唇下尖利的蛇牙若隐若现,“差不多一千年。”
颜凉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再联想一下麦迪教授如年老树精般的容颜,个中差别轰得她脑子都有些不清醒。
“……那你哥哥呢?”她犹犹豫豫地问。
“年长于我将近三四倍。”
……妖的外表所具有的迷惑性真是太强烈了。
“讲座中有关神的说法我也有点不明白……”颜凉子决定不再纠结妖的年龄之类的问题,每每对妖怪的了解更进一步,她的世界观都在遭受碾压。
“妖怪也信神吗?”
墨潋合上书,回答:“人和妖在看到无法解释或自认为高等的东西时都会下意识地将其认为是神或神迹。”
颜凉子一愣,想到了自己对于墨潋的居所的评价。
“现在真的没有妖能够克服化形日的失控吗?”颜凉子回想着讲座中的内容,换了个问题。
“是的。”
凉子撑起身体:“听说霍豆从未有过进入化形日的表现……唔,也有可能是抑制剂的作用……”
“谁告诉你的?林檩?”
颜凉子点点头。
她看到墨潋笑了起来,嘴唇的弧度如油画中云层间的罅隙叫人心生不安,声音也无端轻柔了许多:“能跟我说说你印象中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吗?”
颜凉子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犹豫了一下回答:“印象中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那只可能是在霍豆被派去人类世界时或之前认识的,”凉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出现倾斜的趋势,无法选择地靠在身边这个妖怪怀里,被他环紧。他动作怜惜地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声音从头顶传来,“抑制剂是在战后研制出来的。”
“啊……那……?”她惊愕地张开嘴,用手撑着墨潋的腹部,身体翻腾了几下。
墨潋的手顺着她的发丝下滑,手指搔动着她的发尾,此时的声音像极了他哥哥讲解课程时的声音:“这个年纪的女孩通常对性事羞于启齿,被问到时很可能会含糊其辞过去。”
颜凉子沉默着,她回想林檩回答时的神态,从容坦然,仿佛她问的不过是一句“今天天气怎么样”。
他接着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霍豆没有化形日,是种比人和妖更高等的生命。”
比人和妖更高等的……?
颜凉子愣愣地望向他。
说这话时的他就像独立出了人与妖,站在宇宙中某个位点俯瞰整个世界。
他的眼睛在某个瞬间失去了地下湖水般的粼粼光晕,变得如他哥哥一般,瞳孔与虹膜粹作大片浊云。那是坍塌后的宇宙,光埃混沌,星云汨汨解体。
颜凉子在他眼中看到了无比奇妙悠远的世界。
来到妖界,她总能清晰地感受到妖对于人类的轻视以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优越感。种族上的差距,地位上的差距,就像人类看到低智生物那样,这种不对等的物种落差的产生无需任何理由。
但这种感觉在墨潋身上是找不到的。妖和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些近似尘埃的东西。
“有点难以置信吗,凉子?”墨潋托起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膝上。
颜凉子嗯了一声,将脸贴在他怀里抬头望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墨潋的轮廓迷人得过分,光影自他高挺的鼻梁向两侧滑下,过渡柔和。鸽灰色的阴影层次分明地落于他的眼窝中和嘴唇下方,一侧的脸庞被灯光镀上橘黄,色彩融合晕接。他仿佛沉在了古典油画中,画面经过釉染,在某一角度隐约能看见圈状光晕自他眼中亮起。
只是这幅画过于昏暗,催生出一种不确定的迷幻感,让她心生不安又不得不着迷。